眼前的这幅画,取居高远眺之意,所望之处,苍山秀水风景如画。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凭栏处头戴帷帽一身素衣的女子。作画人轻笔勾勒,不过廖廖几笔,就把那纤纤背影勾画得孤独、苍凉,却又飘飘若仙。黛玉瞧着瞧着,竟不知不觉泪目了。
“你说,这画儿是那位朱爷亲笔所画?”良久之后,黛玉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紫鹃一边吃点心,一边重重点头:“千真万确,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哦——”黛玉心中百感交集,半晌方道,“这个人,我竟小瞧他了!”
紫鹃不明所以,问:“姑娘怎么小瞧他了?是没想到他的画艺如此精湛吗?还是没想到他能把姑娘画得如此有神韵?”
“哦?!——”黛玉吓了一跳,转头看了她一眼,诧异道,“你也瞧着这画上之人像我?”
紫鹃嘻嘻一乐,指了指那名女子道:“这黑色帷帽、白衣素服,不就是去空山寺那日姑娘的装扮吗?我若再瞧不出来,岂不成了傻子?”
哦,原来如此明显!
黛玉也忍不住笑了。但笑过之后,又开始忐忑起来,这人,送这样的一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真如他所言,单纯地想请自个儿指点一二,还是另有暗示?
所谓的另有暗示,又会是什么呢?黛玉想着想着,竟是心中一动,不知不觉红了脸。
朱瑛,东市一书摊商也,兼作给人写字作画,还辅以赁书以谋小利。可偏巧这样毫不起眼的人,却能在官场上行走,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若仅仅是一介书画商人,也罢,她并不觉得以此为耻,反倒觉得平凡得心安。就怕老太太那关难过。不过,只要他有不畏强权敢于上门提亲的勇气,那她也有说服一切的信心!就怕他只敢在画上臆想,于现实中却畏缩不前了!Χiυmъ.cοΜ
若是那样,她就只能对这幅画视而不见,或者装袭作哑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紫鹃突然想起一事,忙从袖子里翻出一张字条儿递给黛玉道:“姑娘瞧瞧,这上面鬼画符似的都写了些什么,我竟一个都不认得。”
黛玉一腔心思都在画上,只随手接过来,谁知才瞧了一眼就蓦地睁大眼睛,忙问:“哎呀,这是打哪儿来的?”
紫鹃忙道:“就是那位朱爷给的。说我日后若是在东市寻不到他,可以去这个地方。只要我报姑娘的姓氏,门上人是一定会放行的。”
“这……这么说,这人是六皇子府的人?”黛玉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随即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对了,他是说过,他姓朱,名英,京城人氏……难道,他即是六皇子朱瑛本人吗?”
“什么?!!!”紫鹃吓得“咚”一声跌坐在了椅子上,瞬间又跳起来,直声道,“姑娘说什么?那位朱爷……是……是当今六皇子吗?就是那个以不务正业闻名的六皇子?”
黛玉也尴尬起来。可不是嘛,若这人真是六皇子,岂不正是那位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闻名的六皇子殿下吗?可是……自个儿印象中的这位朱爷,不是这样的人呢!至少,这画艺已相当了得。还有这书法,无论小楷还是狂草,都自有风骨,就凭这两样,怎能算是不务正业?
当然,堂堂一介皇子,却在闹市中摆摊卖字卖画,还按文赁书,的确登不得大雅之堂,可这样凭本事混迹于市井之中,总比那些个仗着老子的威望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强得多吧!
所以,到底这六皇子的名声何以不堪到这种地步,她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
紫鹃却早已带了哭腔,后怕道:“姑娘,我好怕。我……我这几次见他,总拿话呛他,还冲他翻过白眼……还有,还有,今儿他把画给我时,还给我施了一礼呢!啊啊,姑娘,我该怎么办呢?!”
黛玉好笑起来:“不过让你捎幅画,怎么又给你施起礼来了?”
“我也不知道,就很突然的……”紫鹃扁扁嘴道,“好在我机灵,及时给他回了一礼,日后若是计较起来,我好歹也有个说辞。”
黛玉前后想了想,笑道:“无妨,不过就是一礼罢了,又不是你逼他的。不过以后咱们都得小心了,见了他不能再大大咧咧了,万一他是个记仇的,吃亏的还是咱们。”
紫鹃一通猛点头。可随即又摇头道:“不,不,咱们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就该躲得远远的才是,可千万不要再往上凑了。有句老话不是说了吗,说什么‘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虽不是帝王,可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咱们得罪不起!”
“也是!”一句话,说得黛玉怅怅然。于是随手扯下画纸,胡乱卷了卷扔给紫鹃道,“那就把这个收起来,改日把他的书一并还给他吧。”
紫鹃本来还怕黛玉为这幅画所打动,舍不得这位朱爷呢,没想到她倒豁达得很。
于是过来把画重新卷好收起来,不自觉地感叹道:“这世间事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呢,原本我还在琢磨,这位朱爷丰神俊朗,识文断字的,若是家世再好些,姑娘能跟他也不算太委屈。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可惜,可惜了!”
黛玉本已拿起一本书来闲看,听到此话忍不住啐道:“胡说些什么呢,我是丑得不能见人,还是怎么的,让你如此替我着急,随便看见一个人就往我身上扯,可是皮痒了不成?”
紫鹃嘻嘻笑道:“姑娘可是冤枉我了,我是那般没有成算的人嘛。之所以想到姑娘,还不是因为这位朱爷的确是难得一见的齐全人儿。可惜了,怎么就是这么个身份呢!”说完,又是一通摇头叹息。
黛玉懒得理她,脱了鞋子往榻上一躺,吩咐道:“我乏了,要睡会,你若忙完了就出去吧,别在我跟前聒噪。”说完,果然合了眼似是要睡觉的模样。
紫鹃无奈,只得收拾完东西,悄悄出去了,只留黛玉一人辗转反侧,哪里能睡得着?
日暮时分,下起了小雨。初冬的小雨凉嗖嗖的,夹杂着小北风,刮得枝上的枯叶打着旋地往下落。
既下了冬雨,到天黑时温度就骤然降了下来。紫鹃怕黛玉受凉,早早笼了个火盆上来,黛玉用完晚饭就偎着火盆看书,几个丫头们也围着火盆做针线打络子,倒是其乐融融的一幕。
几人正闲话间,凤姐领着迎春,丫鬟们打了油纸伞踢踢踏踏地进了门。黛玉等人听到动静,忙起身迎接。
迎春的脸色比早上好了一些,想来她这样的脾气本就如此,对凡事不太上心,也不太计较,即使被退了亲,也就难过那么一会子,过后倒也淡了。
当然,她这桩亲事的内情她到现在仍旧一无所知,今儿凤姐叫她一起来潇湘馆看望黛玉,她只以为黛玉又犯了旧疾,所以就跟来了。当然,她没空手来,给黛玉带了一双鞋来。
“这是我这几日赶做的,原本打算给姐妹们一人做一双的,无奈手艺粗糙只做好了两双,一双给妹妹拿来,另一双留给宝姐姐。至于三妹妹和四妹妹的,留着我日后做了再给。”说完,便把手中的盒子递了过来。
黛玉忙接过来道了谢,拿出来一瞧,竟是极齐整秀气的一双鞋。鞋面上很用心地绣了玉兰打春的花样,瞧着绣工,竟是学里先生才教的绣法,她竟不声不响地用上了。
“好姐姐,让你费心了,这个花样我可太喜欢了!”黛玉由衷地感谢道,“等明儿我也做一双回赠姐姐,到时姐姐别嫌粗糙才是。”说完,自个儿先笑了。
迎春笑道:“瞧你说得,你的手艺谁不知道,若那还叫粗糙,那我们这些人做的早就该扔了。”说完,也掩嘴笑。
这是黛玉自打迎春被逼嫁后头一次看她笑,说实话,内心还是很复杂的。一则觉得自个儿冒那次险还算值得;另一则,又怕她这个性子若是不改,将来就算嫁到再靠谱的人家,怕也难以自立。
正在思量着,就听外面的雨声越下越大了。窗缝里挤进来的凉气令屋子里的寒气更重了,一个小小的火盆竟是压不住,冷得黛玉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喷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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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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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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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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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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