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绽放到凋零,一共七天的时间。在整整一年中,实在是极其短暂的繁华。
若换算成一夜的话,大概也就如流星划过一般转瞬而逝。
爱在公园一角的秋千上找到了侠客。
金发的青年捏着小恶魔外形的手机,看起来似乎十分郁闷。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头看过来,锋锐的目光在看到走来的少女之后立刻转为温柔,脸上也重新挂起笑容。
“哟,小丫头。”他上下打量着黑发少女,欣赏地点点头,“这衣服果然很合适,不愧是我。”
红底繁花的打褂,在领口和下摆露出白色的褂下,配上微微泛红的脸,在飘飞的粉樱花瓣下,仿佛刚从画中走出来。
爱坐到旁边那架秋千上,足尖点地,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显得很拘谨。生前死后,四百余年,这是她唯一的花嫁和服。
“不奇怪吗?”她小声问。
“很漂亮。”侠客夸奖,“比想象中更衬肤色和眼睛的眼色。”
“可是,”爱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红色的……”被视为诅咒的瞳色……
碧绿色的眼中盛满欣赏的笑意:“在我们那里有一类人,情绪激动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红色,被誉为‘七大美色’之一。有些特殊爱好的收藏家会花高价收购,因此后来就被灭族了。与其说是‘会招来诅咒的眼’,不如说是会给拥有者带来不幸的‘被诅咒的眼’更合适吧。”
他知道自己的忧郁,自己的不甘,自己的爱与恨。甚至不需要猜,就能轻易看穿自己的想法。
“谢谢。”少女脸更红了,垂下眼看着手指。
“托你的福,我也畅快地活动了一回呢。”侠客问道,“接下来还要继续做地狱少女吗?”
爱摇头:“做‘蜘蛛’。”
“哈哈哈!”侠客大笑起来,“代替那一只做地狱使者?”
“嗯。”爱点头,补充道,“不会变成蜘蛛的。”
哎呀,小丫头变得开朗多了呢,竟然也会开玩笑了。侠客笑着看了会儿她害羞的样子,这才敛起表情注视着她,郑重地问:“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嗯。”黑发的少女也认真回答。
“那就好。”
爱转过脸,看着金发青年重新挂起的笑容:“对不起。”
“嗯?怎么突然道歉?”
“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看到了。”少女低下头,显得很不安,“你的过去。”
“唉?”侠客惊讶,“是类似于读取记忆的能力吗?就像你让我看到你的过去那样?”
“接受委托之后,要了解前因后果,所以……但这次不是故意的,突然就……”女孩子似乎有些慌乱地解释。
大概是能量冲击导致的力量不稳定吧?侠客想着,忍不住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那么,觉得怎么样?我的世界。”
完全没有不满或指责,一如既往的微笑,连同纯正的金发一起,如此耀眼。
“是不需要地狱少女的世界。”爱回答。
“哈哈,说的也是。”
“怨恨吗?那个时候。”至亲的背叛,撕裂的幸福,那些被践踏摧残的过往。
“虽然不太清楚你看到了些什么,但是,应该没那个时间吧?无论哪个阶段的我,光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侠客眯起眼睛,将手机贴在唇上,“而且,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很不错哦。”
从最深的黑暗之中破土而出,飘摇着成长为如今的样子,遇到值得并肩的同伴。
“从这种意义上来看,大概反而会感谢他们吧?虽然下死手的时候也不会犹豫。”
“是吗。”
如果没有那样惨痛的过去,只像那个时代的普通孩子那样长大、婚嫁、生儿育女,一辈子关锁在那方小小的土地上,她不知道会不会幸福,但显而易见,她绝不会遇不到轮入道、一目连、骨女,还有……
这个人。
扶着秋千绳的手指紧了紧,爱抬头望进碧绿色的眼,小声说:“那个……推一下?”
侠客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起身走到少女身后,握住垂下的绳索,轻轻推了一下。
穿着红色花嫁和服的少女,悠然荡起的秋千,随风而落的樱花。
“你会走吗?”她问。
“会啊。”
“什么时候?”
“这倒不知道呢。”
“爱。”过了一会儿,少女突然说,“我的名字是爱。”在她的时代,平民没有姓氏,她真正的名字就只是爱。
尽管对方看不见,侠客还是温和地笑着,轻轻推动秋千,维持着不超过膝盖的高度:“那我可以叫你爱酱吗?”
“……嗯。”
少女低垂着眼,伴随着秋千的晃动,再次哼唱起熟悉的童谣:
“樱树之花,何时绽放?山麓庄中,何时绽放?
樱树之花,何时芬芳?七子欢笑,玩耍时常。
樱树之花,何时飘荡?七子咏歌,沉入梦乡。
樱树之花,何时凋亡?七子逝去,魂升天上。”
秋千晃动着,晃动着,在最后的音节落下时,彻底停下来。
一直远远站在街对面观察着这里的三人,穿过铺满花瓣的街道走过来。
“小姐……”半晌,骨女唤了一声,“那个人……”
爱坐在秋千上,一手扶着绳子,睫毛微颤:“回去了。”她轻声说,仿佛害怕惊醒那无比美好的梦,“他回去了。”
一阵沉默。
一目连表情纠结,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小姐,那个……他其实不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啊,那家伙只是在撩妹啊!
“我知道。”黑发的少女垂下眼,“最后也没有交换名字,所以……”
交换名字,那个世界彼此认同的方式。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接纳她。
樱花的寿命只有七天。花期过后,所有的繁华碾落成泥。
在漫无边际的生命里,这样一个人对她而言,就如他曾经待过的那个地方的名字一样,璀璨耀眼却稍纵即逝。
但是……
“但是……”
曾经深埋的记忆,刻骨的仇怨,对命运的无奈和不甘,所有的血泪和爱恨,都仿佛被漂洗过般褪去了颜色。就连那名为《樱花祭》的童谣,也只剩下温柔喃唱的嗓音。
满月的冬夜,他弯下腰,向她伸出手。
汝之怨恨,愿为消除。
“怨恨,消除了。”
真遗憾。爱想。他们还没有一起在草屋前给一目连挂鲤鱼旗,一起看夏日祭典的盛大烟花,一起砍下竹竿挂上心愿,一起在盂兰盆节放下河灯。还有那么多平凡而有趣的事情没有一起做。
真遗憾。wWW.ΧìǔΜЬ.CǒΜ
握着绳索的手松开了。
“回去吧。”
一阵风掠过,粉樱花瓣簌簌而下,落在轻轻晃动的秋千上。
“叮铃!”佛铃声悠远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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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地狱通信吗?”
“知道知道。午夜零点在主页上写入怨恨对象的名字,不管什么仇恨都可以消除。”
“据说有人连为什么被怨恨都不知道,就被送下地狱了呢!”
“啊!好可怕!”
“哎呀,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传闻了。我听说,如果被诅咒的对象看到穿黑色和服的地狱少女就死定了。但万一是红色和服,就说明是无辜的,只要达成一定条件就有机会活下来哦!”
“唉?真的吗?太好了!”
“那个条件肯定很难吧?果然还是不被怨恨更好。”
“可是有些怨恨真的很没道理啊,不知不觉就被人怨恨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有回来的机会就安心多了。”
“是啊,地狱少女也在与时俱进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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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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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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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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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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