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早上朝前,赵国的朝臣们便察觉出不对劲了。
从昨天夜间开始有兵马频频入宫……兵马虽然不多,但都是悍马悍将,气势跟平日在皇城巡逻的官衙府兵完全不一样。
皇城里头的人凡是有所察觉的都早早噤声回家关门歇着,有胆大妄为去探消息的,不是被抓就是被杀,毕竟一个个都有去无回。
反正昨日夜里,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所有人的咽喉,也蒙住所有人的眼睛,问不到消息看不到消息。
那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所以臣子们就算心中纳闷,可到了上朝的时候还是出门了。
况且一出门一进宫看着熟悉的面孔,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人渐渐多了,凑在一起就不害怕了,毕竟人一多,胆子便凭空大了,有种一切都不在话下的错觉。琇書網
宫里的装饰却一夜间都变了,天黑他们就入宫,走到无极殿时天就蒙蒙亮。
无极殿前原本五彩的琉璃宫灯都换成白纸灯笼,四周长廊皆是白素飘飘。
这座皇宫今儿森然又肃穆,瞧着让人心头一紧。
看样子像是宫里哪位主子没了,但到底是谁没了,之前也没有宫里的内侍往外传。
竟都遮掩地那么严实,那么古怪。
只有极少极少的臣子知道一二,却讷讷不敢多言。
臣子们犹还蒙在鼓里,但一个个皆是敏锐的,隐隐感觉这宫中大抵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按理说陛下中风卧床,早该有变化的。
可有裕华长公主监国,又有摄政王陈淮汜跟内阁次辅张培元共同辅政,几个月下来朝上还和谐地很。
不过这稳固的三人关系,因摄政王陈淮汜突然离京起了变化。
这大概才是变化的契机。
尤其是朝臣们心思惴惴进入无极殿,发现次辅张培元早早就到了。
这位次辅大人是个极勤奋的主,早些时候除了处理朝事还要负责幼帝教学,整日忙的脚不沾府。家中原本有一位妻子,但那妻子似乎对他整日见不着人颇多怨言,几年前就住回娘家去了,张培元似乎随她,像忘记她一样,也不亲自将人接回来。
张培元看着又像一宿没睡,他的脸熬地黑红,双眼冒血丝,但精神还可以。
殿上高处龙椅一旁,专为裕华长公主设的座位被撤去,只剩下一张龙椅盘踞着。
有眼尖的大臣甚至发现侍立两旁的内监似乎都换新脸庞了。
他们便都看向次辅张培元。
看进殿的人差不多了,张培元才道:“各位大人,陛下昨夜不治驾崩,因事出突然,陛下又年幼,就一直没有外发消息。如今你们都在,户部商议后,决定丧事从简。”
陛下才十岁,按赵国礼,不成年的孩子去世都秘不发丧,朝死夕就可秘密入墓穴,皇室子弟也一样。一为年纪尚幼,与世间无太多感情牵扯,在未能记得太多事时,可尽快往生;二来是为了宽慰未亡人,不大肆宣扬秘密处理,再不提及,方可有个新开始。
此言一出,朝臣没有太意外,毕竟陛下中风许久了……他们更多的是好奇:“那继位的是?”
“经内阁与宗室商议,由裕华长公主继位。”
这个决定在情理之中,但朝臣不免想到昨夜:“那进宫的兵将是?”
张培元道:“有匪徒混入宫中,禁卫军不敌,四王爷殿下便借楚王爷的兵剿匪。”
居然有匪胆大包天进到宫里来,联想到西北的战况,有大臣不免疑:“这莫不是外敌趁着摄政王不在,妄图要在皇城浑水摸鱼搅弄风云?”
张培元道不知:“还有些匪徒余孽未尽,近几天宫中不免忙乱,下朝后就请各位大臣早些回府,过了这段时日就好。”
张培元点到为止,却有大臣们注意到殿外站着的四王爷。
他实在是过于注目,不只是因为年轻而俊美,而是他穿的不是王爷袍服,是禁卫军的玄色甲衣。
不同于平日所见的温和,穿着深色甲衣的四王爷有股森然气质,让人不敢多看。
他不进殿来,只是站在门口看着。
殿内松明灯缭缭烧着,清浅的黑烟缭缭绕着。
在冰冷冷的大殿中,大臣们渐渐息声,寂静地等待。
裕华长公主便是在众人等待中,身着赤红龙袍姗姗来迟。
四王爷将她自步辇搀扶着出来,又搀扶着坐在那张龙椅上。
各大臣们都低着头,不敢直视。
直到赵棠在龙椅正中坐好,四王爷离开无极殿,众大臣才开始正式参拜。
眼下跟昨日跟前日都没什么区别,只是裕华长公主坐到了龙椅上,受他们唤她“陛下”
不止是幼帝的丧事从简,赵棠的登基大典都简化了。
登基诸事凡是要拜天地告知列祖列宗的,赵棠不会去,由四王爷代劳,即日赵国换了皇帝之事便可昭告天下。
没有任何悬念,而且还无任何冲突。
赵棠像往常那样处理朝事,内侍命下朝后,众位大臣还有些茫茫然。
大概是赵棠登基太过平和,又太过顺理成章了。
可这分明是位女帝。
这位女帝前头还有两位健在的兄长,二王爷沉迷炼丹就算了,如今兄长之一的四王爷居然就那么心平气和地搀扶着她继位,而且他还在宫中当差,是禁卫军统领。
原本好好的闲散王爷,能借到楚王的兵已是意外,他居然不篡位登基,只是做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
这是为何?
朝臣们百思不得其解,赵棠更想不明白。
昨天应地太快了,她想着别的,就没心思琢磨赵桓心里的弯弯绕绕了。
百官退下,赵棠在殿上看折子,赵桓便从外步入。
赵棠略抬眼,只见一身甲衣衬地他身姿笔挺,他含着笑:“龙椅你坐那么久都不嫌硌?不叫我,非要我自己等不及了进来。”
“坐多就习惯了……”赵棠不解,“倒是你,是嫌龙椅硌吗?”
赵桓却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就别疑心我了,只要你好好做个明君,像是今天这般你就是坐不上,我也能给你扶上去坐稳了。”
总感觉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但赵棠一时却猜不出来。
她昨夜休息不好,进宫后才被宫女们伺候换上这身龙袍,便误了上朝的时辰:“罢了,我回浮云殿换件衣裳,再去慈宁宫。”
襄王被杀,幼帝驾崩。于情于理,她这个新帝都要去看望太皇太后。
为了她,太皇太后与襄王抵抗过。赵桓便让外头的步辇进来,自己上前将赵棠揽到步辇上。
步辇被抬着往前走,赵桓走在与她平行的位置上,与她闲聊:“皇祖母一晚没睡,接连发了几道懿旨到玄清观,赵桐那边总说不会进宫。昨日楚王叔派的兵,他兴许都以为是皇祖母的计了。”
太皇太后这么做有她的道理,赵棠知道,却不愿在这方面多想。只要赵桐没心思,太皇太后再怎样都是无济于事。
那个位置,有人抢着要还要不到,但有的人却弃若敝屣,争都不愿争一下,生怕沾染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在浮云殿换去那身龙袍,赵棠让人伺候着换身轻便的月白长袍。宫装繁复拖沓,这些便服大都是从府里收拾了带进宫里来的。
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还没起来,卧在床上无精打采。
听闻赵棠过来了,她才略洗漱一番,让人进来:“昨日伺候茶水的,我都让拷问打杀了。原就是襄王的人,在我跟前是个往外传消息的眼线,但以后不会再有了……”
太皇太后昨夜还去见了襄王最后一面,他做下那等事,但也是她照看到大的,没有母子血缘,却有母子的情分在:“他存了那样的心思,是忍多年忍太久了。他守在皇陵许久,我想他也不配葬入皇陵中,就让他葬在李家的墓地里。他的生母是我李家一个远房堂妹,可惜去得早,我又对他多加忽视,才让他扭曲了性子。”
自见过襄王后,太皇太后都不敢让人灭灯,让宫女嬷嬷们都宿在她的近处。她得瞧着人,看着这些人的鲜活气才能暂时地忘掉襄王:“以后再让李家的人给他多请法师做法事,就算全了这份母子情谊。”
说着,太皇太后又不禁垂泪:“其实应该是我,是我的过错……”
一旁的唐嬷嬷见此,忙上前递帕子给她擦眼泪,但太皇太后的眼泪却没停,哭着哭着就渐渐睡了过去。
此前她一直都不肯闭眼睡觉,如今歇下了,赵棠就不好多呆,转去南书斋看折子。
向李两位先生,以及她府上的先生们都一并安排在南书斋。
双份折子没有必要了,朝臣们往后的折子统一归在南书斋,先生们跟内阁的阁员们一块处置。在南书斋,先生们跟阁员不论官职高低,是平级的关系,只论朝事,论各位章程的可行性。如此操作,需各位大臣、先生一起磨合,她与张培元也一样。
随着户部处理完幼帝丧仪,襄王在皇陵久病逝去的消息透出,襄王最后没葬入皇陵,棺椁入了李氏墓地。
一个月后,驻守西北的大将军步山河被人毒杀的消息不胫而走,万民悲痛。
又一月余,西北军大将军陈淮汜追击匈奴卫队,进入沙漠被伏击,后不知所踪的急报传到赵国宫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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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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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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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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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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