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令牌,他才能号令麟卫按兵不动,王通道:“襄王异动,四王爷带着楚王兵将进宫,奴婢斗胆在两方兵刃相见之前,不让麟卫妄动。”
就是在兵刃相见以后,麟卫都没有入宫。
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进不进去都无所谓了。
王通在进行豪赌,赌楚王、赌赵桓不会杀她,赌她能安然无恙地出宫来。
他赌对了,但他也犯下死罪。
于是在这次赵棠回府,他将长公主令牌交还。
赵棠没有拿令牌,而是问他:“王喜所做之事,你可知晓?”
片刻,王通道不知。
“阮娘与他之事,你知不知道?”
王通的身子往下压,说不知道。
他放低了身体,赵棠看不到他的面貌神情。
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如此,我便信你。”赵棠让他起来,“我还不记事时,你就跟着我……二十多年了,如今陛下也去了。王通,你想留在长公主府?还是想跟我一道入宫,在浮云殿伺候?”
她把养心殿上的事略说,王通的表情微讶,但很快调整过来,躬身道:“殿下、不陛下在哪,奴婢就在哪。”
“那这令牌还是你继续拿着,”赵棠看到他,就不禁想起王喜,“你若是想见他,明早就与我一道入宫,下边的人应该未来得及处理他的尸首。”
王喜的罪祸不及他,王通周身的冷汗一一褪去。
他低头应是,没别的吩咐,他就先退下了。
**
因为宫中活着能见到的禁卫军跟死了的禁卫军与已知的禁卫军总数对不上,赵桓下边的兵将几乎彻夜不眠将整个皇宫都翻了个遍。
赵桓虽是王爷,但以身作则,点了一支卫队一道搜查。
搜查至一处荒废殿宇时,却有一人拄着石拐从最里头走出。
随着他现身的还有五六名身着兵甲的将士。
那拄拐的分明是楚王楚源。
他竟没有出宫!
跟着赵桓的卫队见此,都很是默契地像什么都没看到,不发一言就齐齐转身走出守在殿外。
楚源身边那五六人便站在稍远处。可这边若有什么异动,他们能第一时间杀过来。
赵桓没有拿手捂子,巡查到后半夜,他的两手都是僵硬冰冷:“这么冷的天,楚王叔想来是在此等我许久了,怎么不令人去传我?”
“阿桓,我刚刚将晋老王爷送回府上,只是宫里发生这么多事,我睡也睡不着,才到此处。”楚源看了看这无人洒扫的殿,里头没有点灯,只有冰冷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印在这地面上,还有几片不知落在这里多久的残叶,“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赵桓就是没有住过也知道:“我母妃生前的寝殿。”
一处疯子曾经的住所,死后奴仆都被安排到其他冷宫冷院,这里就渐渐荒芜下来。
原来赵桓住在宫里时,一年偷偷会来一两次。
可这里是后宫,守卫森严,他连忌日给她点烛烧纸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纯妃不能入皇陵,听闻被毁容貌扒去衣裳丢弃在皇宫后山。
后来住到宫外,他才有机会在暗室立了块牌位,为她在普缘寺点起长明灯。
楚源去而复返,不在别处,居然在这里逗留。m.χIùmЬ.CǒM
“楚王叔似乎在此思忆故人……可惜斯人已逝,楚王叔还是莫要来了。这里毕竟是后宫,就是你有天大的功勋,可你也是外男,于理不合。”赵桓道。
“似乎只要提及到你母妃,你都隐隐不喜。你是不欢喜我说你母妃的事,还是纯粹厌我这个人?”楚源百思不得其解,“我此前说过,我与你母妃曾是旧友……我膝下又无儿女,说句逾矩的话,看着你我就像是看到她,这些年待你也像半个儿一般了。”
又说这个。不过楚源虽是武将,但心并不粗。
显然,他心细地很,还能意识到他不喜,还来试探他。
可楚源但凡忍耐些,多用些心思在他母妃身上,便是暗地里让人庇佑她,她都不至于死的那般凄惨那么无望。
这次当着他的面,赵桓痛快承认道是:“我的确不喜楚王叔说我母妃的事,你们是旧友没错,但母妃生前你未护着她半分,甚至她死了…遗骨都不知道散落在何处。”
说这些没有用没有意义,但若是能刺激刺激楚源,赵桓不介意:“因为母妃,父皇亦不喜我…可若是能够,我只想用这条性命换母妃回来。”
看他似激动,楚源不免暗悔:“这个却是不能,你莫要乱想……”
赵桓看着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楚源决定先转转话题:“只是今日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眼看到手的皇位,你怎么争都不争便拱手让人?老实说,我失望极了……实在想不到你那么做的理由。怎么,你有什么把柄在赵棠的手中?她威胁你了?”
赵桓抱赵棠进养心殿前,便亲自去过浮云殿。不知这二人说了什么,回来他就出人意料。
赵桓淡一笑:“楚王叔应该最清楚,赵棠是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那位置本该就是她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显然刺着了楚源,赵桓是四王爷,周所周知的皇室血脉。赵棠可以继位,他怎么就不可以?
赵桓继续道:“我们只是趁着襄王宫变,顺理成章地将这个位置送回给她……这是兵不血刃最好的办法。可我要是贸然继位,必然要让你的兵将们的刀剑饮上一大批臣子的血。”
楚源一愣:“可素来夺权者的兵刃都是要沾血的,机会难得,你怎么不想想你若是坐在那个位置上能得到什么?”
赵桓说我知道:“分明是楚王叔说要让朝纲稳定。西北还在打仗,我们不能像襄王那样自己人打自己人。楚王叔,暂时的忍耐才能图谋以后,你能明白吧?”
原来他是为了前线着想,楚源不免松了一口气:“那好,我就听你一回先按捺下来。至于赵棠,你最好趁此得其信任。先帝早年给她的麟卫,她已然收编为自己的府兵。这次更是由着我们与禁卫军打了个两败俱伤,而她居然不损一兵一卒。那长公主府其中深浅,不容小觑,来日得好好探探虚实了。”
赵桓点头:“我与她提过在宫里当差,为禁卫军之首。”
“禁卫军?你以后都要在这内廷走动?不做他事?”楚源皱了眉头,“禁卫军随便安排一人即可,你怎么做得?”
“那我若是以禁卫军行替代麟卫之事呢?”赵桓道。
麟卫可不只是护卫帝王,还可无令斩杀大臣,赵桓道:“赵棠身子不便,日后我可以跟在她身边,行清君侧之事。任何她想做做不得的,她想杀不能杀的人,我都给她做了,给她杀了。
楚王叔以为,这还是轻便至极的职务么?”
被他这么一说,楚源恍然了。
赵桓继续道:“反正,自此以后她就只能在这宫里。只是西北战事反复,还需楚王叔多上心探些消息回来。”
步山河身死的消息被赵棠隐瞒下来,但楚源还是知道了。
步山河是赵国的老将,匈奴贼子卑鄙至极,居然用下毒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真令人不齿。
想到此去西北的是陈淮汜,虽年轻但多谋,楚源面上又微松:“那你可放心,有陈淮汜在,匈奴不是对手。不日陈淮汜就会得胜回来的。”
“楚王叔很相信他?”赵桓语带疑惑,“可此前楚王叔不是还说他算不上是人……他还令人包围楚王府监视你。”
“我自然信他,他救过我的命。在我看来,他的确算不上人,在战场他就是个狼。总是心狠手辣,绝不留情面。有次匈奴王庭派了个儒将在城门下与陈淮汜论战,两人来回论了三天三夜,可谓惺惺相惜,但最后那位儒将还是让陈淮汜杀了,人头就挂在城门边上。”
夜深,楚源只能看到赵桓模糊的样子,不能看完他全部神情,“我不希望你与他有任何误会,他让兵将包围楚王府其实是为保护我。虽然外头传的乱七八糟,但我们彼此却是了然的。这次他走得急,所以才将兵将撤走。可我府上这些兵又岂是等闲的?护住我不成问题,还能进宫护驾。等他回皇城,我可以做东,给你们正式地引见。你想想那西北的兵马,甚至那西南的数成兵力……此后,若是有他做你的助力,你完全能压得过赵棠。”
不只是西北,陈淮汜居然还涉及西南!
在这样的夜里,没有炭火这样站着,赵桓的手更冷了。
手脚那么冷,像落在冰洞里一样。赵桓的话却比此前多了几分暖意:“既是误会,楚王叔说清楚就是了。我此前亦一直慕名摄政王陈淮汜,只是他在朝上,我在宗务司,总没有结交的好时机。楚王叔若是便利,到时能引见,我求之不得。日后我常去楚王府,楚王叔便多与我说说陈大人的事。要知道外头那些传言,总是假的多真的少。”
楚源自然应好,说开了养心殿的事,他就先安心回了楚王府。
只赵桓,独独立在那荒殿之内,差不多五更才出去。
五更,该上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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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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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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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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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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