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故作沉吟了一阵,慢慢说道:“陛下,三公府,乃是我大汉定制,若是无故裁撤,怕是会引起朝野惊动。”
三公府,就是司空,司徒,太尉三府,这是丞相权力被不断分割,演化而来。到了现在,三公基本上成了一种虚职,除非挂上‘录尚书事’,入尚书台,成为丞相。
刘辩看着他,道:“朕看太史记,武帝时,官吏人数,是本朝的一半。”
袁隗心里有些诧异,他原本只以为刘辩读书是装装样子,居然还真的看到了些东西。
“陛下,”
袁隗道:“武帝时距今有两百余年,时局大变,若是陛下觉得三公府确实虚浮,可酌情调拨,不必裁撤。”
刘辩面露思索,道:“酌情调拨?尚书台,朕也要调整,朕打算,将它独立出来,不再隶属于少府,卿家怎么看?”
尚书台隶属于少府,置在禁宫,嘉德殿旁,从光武帝开始,就是一种皇帝的直属机构,并不属于朝廷。
但随着尚书台的发展,已然成了朝廷中枢,丞相都变成了‘录尚书事’,实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袁隗听着,目露一丝诧异。
这位少年皇帝,已经考虑这么多?不是应该忙着与何进争权吗?
他沉默片刻,道:“陛下,尚书台,事关重大,牵扯朝野上下,地方百官,轻易触动,恐生变故。”
“喝茶,”
刘辩拿起茶杯,自顾喝了一口,道:“那九卿呢?”
袁隗躬身,神情沉吟,并没有去拿茶杯。
‘原来,他已经动了裁剪官吏的心思,为了节省钱粮吗?’
他心里想着,开口道:“陛下,九卿所属,确实有些冗余,可酌情精简一些。”
刘辩见袁隗终于松口,笑了下,道:“好。那卿家明日,写份奏本上来,朕看看……不用明日了,就现在吧,来人,给袁卿家准备笔墨。”
身后的中黄门应着,转身去准备。
袁隗躬身低头,心里出现了浓浓的不解,越发起疑。
从深夜宣他进宫,到现在让他当面写奏疏,加上四处严加戒备的禁军,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位少年陛下,似乎在预谋着什么事情!
‘故意拖延时间吗?’
袁隗心底自语,现在大权都在何进手里,尚书台就是何进的一言堂,他无权无势,留着他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笔墨很快就端来了,袁隗没有迟疑,拿起笔,顿了顿,就在缣帛上写起来。
对于他来说,写这样的奏本,根本不需要腹稿,信手拈来。
但他还是斟字酌句,每个都看似堂堂正正,言之有物,实则又模棱两可,没有态度。
刘辩看着他写,面色不动,心里在估算着时间。
三十里到京城,大概要三个时辰,也就是差不多天亮的时候。
“卿家先写,朕去如厕。”刘辩说着,就起身离开。
袁隗连忙放下笔,恭送刘辩。
等刘辩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慢慢坐下,拿着笔,故作沉吟,心头却越发不安。
刘辩走出一段距离,招过一个小黄门,道:“大长秋在哪里?”
小黄门道:“回陛下,大长秋去了崇德殿,曹将军在那里。”
刘辩看着南方,一片漆黑,少有灯火,道:“告诉他,让他派禁卫,暗中盯着大将军府,三公府,袁府,有任何异动,立刻报于朕!”
“是。”小黄门应着,小步快离速离开。
刘辩理了理衣服,转身回到亭子里。
袁隗站起来,递过缣帛,道:“请陛下御览。”
刘辩笑着道:“这里就朕与卿家,无需多礼,坐。”
说着,接过来,坐下后,借着光看去。
直到结束,刘辩心里撇嘴,这位果然是个老滑头。
但是脸上却笑容满满,将桌上的那张纸放入缣帛,叠放在桌上,道:“那,咱们说说司隶空虚,洛阳无兵镇守一事。北军、南军,西园都不堪守护洛阳,卿家认为怎么做才好?”
明知道刘辩是故意拖延时间,袁隗也无可奈何,心里困惑,却又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认为,袁家没有什么把柄,也不值得刘辩费这样的心思来对付。
毕竟,前面还有一个何进顶着。
袁隗坐下后,稍稍思索,道:“陛下,若是要恢复北军,则需要招募青壮,严加训练。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从钱粮器械,到招募训练,非一日之功,还当从长计议。”
刘辩点点头,道:“这个朕知道,但三秦之兵不能动,又无其他兵可入,黄巾乱匪日渐炽盛,畿辅之地,总归要慎之又慎。”
袁隗没想到刘辩已然考虑了这么多,心底对这位少年皇帝有了新的认知。
心里去了不少轻视,袁隗认真的想了想,道:“陛下,并州,凉州,冀州,青州,各抽两千入京,或许可以做到。”
刘辩不信任袁隗,自然也不信任他的建议,笑着道:“这些地方本就情势严峻,暂且也动不得。朕派了卢将军去长安,预计招募三万人。西乡侯去青州,预计也有三万人。总数六万,加上三秦的三万,洛阳的一万,十万大军,能否保洛阳安全?”琇書蛧
袁隗神情不动,心里却异常震惊。
他是前不久才知道卢植去了长安,可西乡侯朱儁去青州,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袁家的人充斥着大将军府,他不知道,那就是说,何进也不知道!
好手段啊!
在这种纷乱不堪,危机重重的情势之下,这位刚继位的少年皇帝居然有这样瞒天过海的手段!
‘难怪这些日子,他在宫里无声无息,任由何进邀买人心,执掌天下之权……原来暗中有了这样的布置,十万大军……’
袁隗老于宦海,城府极深,哪怕心里再震惊,脸上也不漏分毫。
旋即,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些是这少年皇帝的秘密,至关重要,为什么告诉他!?
袁隗越发对今晚宣他入宫的事情起疑了。
暗中秉着一口气,袁隗道:“陛下,若是有十万大军在司隶左右,自然可保无虞。只是,十万大军的钱粮用度,朝廷怕是负担不起。”
十万大军,吃喝拉撒都是钱,这个刘辩心里清楚,微笑道:“这些暂且不提。朕想问的是,若是扩建羽林军,是否可行?”
‘扩建羽林军?’
袁隗眉头皱了下,沉思不语。
羽林军掌握在何进手里,想要扩建羽林军,那就等于是剥夺何进的兵权。
这是何进立身的一大根本,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难道,他要对何进动手了!’
袁隗心里忽然警觉,双眼直直的看着刘辩。
袁家与何进交往过密,袁术,袁绍都在何进手下,还没来得及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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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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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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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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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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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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