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夜,一早上过去了,停一会儿下一会儿,就是不见放晴。

  泱肆照常先去华清宫看魏清诀,从没见过他像如今这般有精气神,神朗气清,面色是健康的红润,望着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依然柔和,但不再那么孱弱,弱得连温柔都让人心疼。

  同他一起用了早膳,泱肆再前往梅阁。

  梅妃的病依然不见好,泱肆像盯着魏清诀喝药那样盯着她乖乖服了药,又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得到她的承诺才肯离开。

  阴雨绵绵,泱肆心里也跟着不不太舒服,她回未央宫,将慕诺之前送来的酒带上,出了宫,前往国师府。

  国师府竟然从里面被锁上了,她敲门半晌,才有人来应。

  老仆只开了一个门缝,道:“大人不在。”

  “他去哪了?”泱肆不由得心里一沉。

  老仆摇摇头,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大人说如果你来,就将这个交给你。”

  泱肆狐疑接过,翻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曦月湾。琇書蛧

  她于是又前往曦月湾,虽然已经入春,但是下了一整夜的雨,海岸边打鱼的渔船很少。

  她环视了一下,见远处泊着一艘巨型船舰。

  正是她第一次进鬼市时的那艘船。

  她走近,没有人守着,她登上舷梯。

  舷梯上船是第三层,她环顾了一圈,船上已经空了,见不到一个人影,之前的每一个商铺都空空如也,只有货架及一些设施还在里面。

  想起那一次是在五楼见到的江衎辞,所以泱肆走上旋梯,爬上五楼,一个船室一个船室的挨着走过去。

  一面轻声唤:“莫辞?”

  走了大半圈,大抵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尽头的一扇门被拉开,有人踏出来。

  他戴着面具,大步走向她。

  “怎么找来了?”

  泱肆问他:“不是你给我留的纸条吗?”

  是他留的没错,但是以防她去找他又扑了空,所以才写下了自己的行踪。

  没想到她还真找来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他问,拉着她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她没事。

  泱肆任由他动作,在转圈之际道:“想你算不算急事?”

  “算。”

  江衎辞回答,握住她的手,就近推开一扇门,让她在里面休息。

  “但是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在同别人谈生意。”

  泱肆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撅着嘴问:“还要多久?”

  他抬手顺了顺她的发,轻声回:“很快。”

  她顺势拉着他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那你去忙吧,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的。”

  捏了捏她的手指,他道:“你最乖。”

  他走后没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茶点。

  同样戴着面具,是个男子。

  泱肆试着唤了一声:“凛寒?”

  对方赶紧行礼:“殿下。”

  泱肆打量了他一下,“上次在这里,是不是你从这里跳下去,命令终止拍卖的?”

  “是属下没错。”凛寒含腰,回:“可属下只是传达大人的指令。”

  她果然没猜错,那场拍卖还真是因为她而终止的。

  泱肆随意吃着零嘴消磨时光,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有人再次推开门进来。

  她丢下手里的东西笑嘻嘻迎上去,“你忙完啦?”

  “嗯。”

  他有问必答,牵着她走回来坐下,眼睛瞥见她的绣鞋踩过湿润的沙滩,不仅沾了沙土,还被打湿了。

  他俯下身去,抬起她的脚,将鞋履脱下,发现连里面的罗袜也湿了。

  他眉峰拢起,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凛寒。”

  门外候着的人回:“属下在。”

  “去准备一副新的鞋袜,再拿一块绒巾。”

  江衎辞道,又附加一个字:“快。”

  “是。”

  外面的的凛寒应声离开,江衎辞将她的罗袜褪下,而后露出一双雪白细嫩的玉足。

  到底是个女子,都说女子的脚不能给人看,尽管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心上人,泱肆还是不免有些羞涩,下意识便要将脚收回。

  却被他扣住了脚腕,拉回来搭在他的腿上。

  “躲什么?不知道这样容易生病?”

  他毫不介意一般,扯过自己的袖口,一点点细致地去擦她湿润的小脚。

  泱肆一时呆愣,身子后仰靠在椅背,双手撑在两侧的椅子上,呆呆地望着他专注的动作。

  等他擦完,还用袖子包住自己的手掌,盖在她的脚上,怕她立马就会受风着凉一样。

  自始至终没有用他的手掌去碰她,不知道是顾虑两人尚未成亲,还是……

  因为他的手太凉。

  凛寒很快就再回来,在外面叩门。

  江衎辞让他进来,他推开门,始终低着头,将东西放下后,又立马出去了。

  江衎辞撤开自己的袖子,拿来绒巾,抬起她的脚,将绒巾垫在自己腿上,再放下,然后从两边合上,将她的脚裹了个严实。

  绒巾柔软,他握着绒巾的两端在她脚上轻柔地摩擦,很快就擦去了寒意,生了热。

  泱肆没忍住晃动自己的脚丫子,隔着绒巾在他的掌心下作乱,“莫辞,你刚刚在谈什么生意?”

  他由着她乱动,只是仍然在重复自己的动作,并照顾到每一个角落。

  “把这艘船卖了。”

  鬼市每一次开市都是不一样的场景,这艘船用过之后就闲置了。

  泱肆没再多问,她今日来寻他,是因为外面的天气。

  “你不开心吗?”

  闻言,他抬起头望了她一眼,显然有些疑惑:“嗯?”

  泱肆将脚从绒巾里伸出来,贴在他的手背,肯定地道:“你手很冰。”

  “我的手一直都是这样。”

  江衎辞不以为意,感受到她的脚已经恢复了温暖,给她套上罗袜,又穿上鞋履。

  泱肆放下脚坐正,语气严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衎辞叠着绒巾的手顿了一瞬,随即道:“没有。”

  “真的吗?”她逼近,摘了他脸上的面具,紧紧盯着他,一副我要将你看透的架势。

  被她看得无可奈何,江衎辞道:“你来就是为了问我开不开心?”

  “对啊。”

  她回得理所当然,“你开心与否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

  江衎辞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慢吞吞回答:“本来是不太开心的,但是……”

  他望着她的眼,“你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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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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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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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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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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