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雇了一匹马,踩着马镫跨上马背,侧过脸来望着下方的江衎辞,向他示意自己的身后:“上来啊。”

  对方只看一眼那匹马,又看一眼她,静默不语。

  一旁的慕诺不明所以:“怎么不多雇一匹马?”

  泱肆扬起眉梢,勾起一抹轻笑,不知是在说给谁听:“可是大人不会马术啊。”

  “是吗?”慕诺迟疑道。

  泱肆耸耸肩,不置可否。

  然而下一刻,这个不会骑马的国师大人,就一把握住她拉住缰绳的手背,轻轻松松翻身上了马。

  似有意一般,他轻轻俯下身来,声音贴在她的耳后,气息微凉:“殿下,冒犯了。”

  “……”

  泱肆内心都打鼓了,还佯装镇定,对慕诺道:“走吧。”

  慕诺好奇地看一眼两人,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看起来一切正常。

  心里还记挂着云山的嫂子,慕诺没再多想,策马走在前面。

  分明是泱肆要骑马带江衎辞,可是身后之人却双手环过来,在她手边也拉住缰绳,道:“殿下,松手。”

  她下意识便松开了手,稍稍侧过脸去,他的脸近在咫尺,深邃又平静的眼眸望着前方的路。

  马儿飞奔出去,周遭的景物都在变换,只有这个人的侧脸静止在眼前。

  泱肆忆起,儿时母后曾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若是泱泱长大后遇见一个跨越千山万水只为了能见你一面之人,一定一定不要让他走掉。

  她往后一些虚靠在他的胸膛,把自己的脑袋一点点凑过去,用额角轻蹭他的下巴,像只粘人的小猫。

  “你不要叫我殿下,要叫泱泱。”

  魏泱肆以前不叫魏泱肆。

  在母后离世之前,她叫魏泱泱。

  疾驰带起的风扬过,她轻轻阖上了眼睛。

  因此没有看到,他垂眸看过来的眼。

  ……

  云山之所以被称为云山,是因为这里终年云雾缭绕,漫山的雾霭遮掩了山形,难以看清上山的路。

  三人在山脚停下来,慕诺看一眼周围拴在树干上的几匹马,再看一眼前方,道:“上山的路崎岖,我们得步行上去。”

  他下马来,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也停下来,那位国师大人已经先一步跳下马背,十分绅士地向公主殿下伸出右手。

  一个轻轻抬起头仰视,一个微微低下头俯视,对视的一瞬间,他们身后的云雾变得模糊,好像这一瞬间,成了这里最突出的风景。

  慕诺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随即又想,小殿下肯定会自己跨下马来,然后再同国师大人道谢。

  可是他却看见,小殿下缓缓伸出右手,搭在国师大人的掌心,由他扶着下了马。

  说不吃惊是假的。

  毕竟他也曾这般绅士有礼过,却被对方回绝了。

  他咂嘴,果然地位不一样就是要被区别对待吗?

  “走吧。”

  拴好了马儿,三人一同往山上去。

  “我听说啊,是一群山贼,从京外来的,藏身于这云山之中,估摸着是看陆姑娘一个弱女子,长得又可人,便劫持了去。”

  慕诺在前方开路,喋喋不休。泱肆和江衎辞走在后面,她悄悄靠过去,一手绕过他的臂弯,一手翻过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写写画画。

  江衎辞垂眸,羽睫轻轻扇动几下。

  前方的慕诺还在继续:“我二哥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我就说嘛……他这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还是挺关心人家的,偏要装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写得很快,很快就写下几个字,江衎辞浑身一僵,握紧自己的拳头往回收,身旁的小姑娘不满意了,绕到另一边来,抓起他的另一只手,在他的掌心像小猫一样轻轻挠着,酥酥麻麻的痒意直达心底。

  小姑娘仰起头,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着:口是心非!m.xiumb.com

  “小殿下——”

  慕诺回过头来,泱肆赶紧松了手,一脸自然:“怎么了?”

  对方显然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道:“你说,我二哥会不会娶陆姑娘为妻?”

  “会。”

  泱肆算了算时间,接着道:“而且应该很快了。”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慕诺激动地走过来,与她同行,“我跟你说,从我在我二哥的马车上看到陆姑娘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人将来一定是我的嫂子……”

  这个话痨缠着泱肆愈说愈兴奋,江衎辞放慢了脚步,看着两人走在自己的前方。

  手心好像还残留着丝丝的痒意和那人指尖的温度,他握了握手,又松开,抬起来,盯着自己的掌心,难以抑制地出神。

  视线又触及手腕,那根醒目的红色绳结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如此截然不符,却又衬得他手腕的皮肤愈发的白。

  ……

  山路虽然艰险,但也能顺利通过。在接近山顶的位置,出现一座隐匿在浓雾之中的庙宇,此时天色尚早,山顶的香火并未熄灭,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诵经声和佛号。

  然后脚下出现了一段石阶,直达庙门。

  这里地势高,加上昨日下过冰雹,阶梯上结了冰,湿滑无比。

  泱肆抛下慕诺倒转过来和江衎辞走一起,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

  “莫辞,你可得扶好我,不然我要是不小心摔了可怎么办?”

  江衎辞没有回应她,却是偏过去些,加强了手边的力道,重心偏过去,让她抓得更稳一些。

  待得跨过重重台阶,三人停在了庙宇前。

  陈旧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净禅寺。

  大概是天太冷,同样陈旧的木门紧闭。

  慕诺走上前去,拉住上面的圆环扣了扣,“有人在吗?”

  许久,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缝,一个光头的中年和尚探出半个头来:“何事?”

  慕诺笑道:“打扰了,禅师,我们几个今日本是上山来采些草药,没曾想不仅药没寻到,反而还迷了路,眼看这天色将晚,还是寻不到下山的路,不知禅师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三人借宿一宿?”

  说着,他又立马补充道:“禅师放心,我们绝不会惊扰寺中供奉的佛祖。”

  和尚扫一眼门外的三人,冷冷道:“抱歉,各位施主,本寺不接食客住宿。”

  言罢,就要关上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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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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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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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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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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