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何姒摸了摸小九凑过来的脑袋,想到彻底逝去的鹿群,哪怕只是书中的生命,哪怕这些生命上一秒还在追击她,这样的事实依旧让她觉得遗憾。琇書蛧
她转头朝厢房看去,倒伏的鹿群应该就在那里。可一望之下才发现,哪里还有那几头鹿的身影,蛆虫也消失不见,庭院内的绿意已经蔓延到室内,驱走了原本一丝不苟的色调,平添几缕苔痕上阶绿的雅致。
厢房的门也已经开了,何姒和秦鉴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们又过了一关。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能喘一口气,显然新的一关言言已经为他们设计好了——一道更深的阴影从微微打开的门缝处钻进来,倒映在门口原本泛着新绿的草坪上,留下一片形状诡异的墨绿,像是干枯的枝丫。
“现在的作家都这么高产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饶是秦鉴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的作家我不知道,但网络作家,听说都是无情的打字机器。”何姒说着指了指周边的一切,“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们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诡异的场景和邪恶的东西?”
“可能是来自对催稿者的怨念吧。”
“想把编辑投放到这样的世界中来吗?”何姒咂了下嘴,“难道言言逃离现实世界的原因就是逃避这些来自文字的压力?”
“不像。”秦鉴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对于世界和机关的设定,她乐在其中,再往前看看吧。”
“嗯。”
何姒乖巧地点头,两人复又穿过窗户,回到屋内,轻声朝那条门缝走去。
和上一次不一样。
秦鉴还记得,上次他们走出鹤所后,面对的是一条漆黑的长廊,何姒因此牵起了他的手。可此刻,屋内地面上既然会有阴影,说明门外显然有光投射进来,而且是比屋内更明亮的光。
外面难道是正午?
秦鉴突然发现自己对时间已经没有概念了,不知清晨黄昏,不知四季寒暑,不知道在这书中前行了多久,也不知还要被困在这书中多久,不知是弹指一瞬还是天长地久——就像他漫长到失去记忆的人生,不知自己何时出生,也不知自己何时死亡,想避世却又总被卷入红尘,于是只能被迫前行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时间磨损。
“在想什么?”
“没有。”秦鉴避开了何姒明亮的眼睛。
“怎么说,烧掉还是我来?”
没想到何姒毫不纠缠,果断切换了话题,秦鉴却还未从迷失的时间中醒来,一时有些愣怔。
“推开这扇门,就离小石头又近了一些,无论外面的人生如何,都是真实,难道你要像言言一般,自困于嵌套时空之中吗?”
一句话将他从恍惚中唤醒,秦鉴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身边这个人的陪伴了。
“也不知门后是什么,交给阿姒吧。”
“好。”见秦鉴恢复了平常悠游自在的样子,何姒放下心来,丝线卷上黄铜质地的门把手,轻轻一拉,大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
“这是?”
何姒皱起了眉头,门外的长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探到湖水中的木栈道。栈道约有二十米长,蜿蜒曲折,尽头有几艘尚且看不清模样的小船,正随着湖水上下起伏。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片被浓雾笼罩的、看不到边际的湖面,和几颗沿岸生长的高大水杉树。而刚刚屋内地面上那个墨绿的阴影,显然就来自木栈道旁一棵扎根在湖底的大树。
“幸好没放火,要不这木栈道可就保不住了。”秦鉴看着远处的交通工具,“到时候还得辛苦阿姒和我一起游到船上去。”
“我们真的要上船吗?”何姒看着眼前的一切,雾气与水域交织在一起,将远处的一切染成了灰白的色调。水面波澜不惊,雾气亦不聚不散,人的感官却偏偏在这平静至寂静的环境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丝水流、每一缕风声都像是尖锐的针,扎在何姒的指尖,激起一阵阵的战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深深隐匿其中,这种平静下的暗流汹涌让何姒本能地抗拒。
她的本能在抗拒,可理智却知道不得不去,所以还没等秦鉴回答,何姒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朝着木栈道又靠近了两步。
“跟着我。”秦鉴说着,率先走到只够一人通行的木栈道上,又回头交代了一句,“小九断后。”
木栈道随着登临的脚步发出吱呀一声,秦鉴停了一下,侧耳倾听,可除此之再无异常,只有水流静静拍打着栈道下的柱子,偶尔有几滴水花溅到两人脚边,却也仅仅是水花而已。两人小心翼翼地挪着步伐,始终保持着攻击的态势,可直到几艘小舟就在眼前了,想象中会发生的变故还是没有发生,仿佛刚刚的那段路真的就只是一段木栈道,一段帮助他们两人通向这几艘小船的工具。
“会不会上一关我们闯的太快,她还没有写好这一段?”何姒想了想又说道,“毕竟她也想不到你会把门口的骨笛偷进去,属实有些作弊了。”
“呵,”秦鉴被何姒自我安慰的样子逗乐了,原本紧张的心情也舒缓许多,忍不住回身揉了揉何姒的脑袋,“或许吧,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小看了码字机器。”
正说着,两人已经彻底到了木栈道的尽头,看到眼前此起彼伏的几艘船,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了然——不愧是作家,连关卡都能前后呼应了。
栈道的尽头一共有六艘船,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般,一模一样。每个船的船头都放着一个模型,一个与鹿有关的文物的模型。显然,和他们离开鹤所后遇到的关卡一样,他们得找到正确的文物,然后找到正确的船。
如果上错船的话……何姒看了看周围深不见底的湖水和仿佛变得更浓稠的雾气,打了个寒战问道:“这些你都认得吧?”
“青花五彩百鹿尊,算是比较近代的文物了,色泽亮丽,烧造工艺十分复杂,”秦鉴指了指最左边那艘船上的一个瓷器,然后手指依次右移,“青玉衔灵芝卧鹿,是故宫馆藏瑞兽,饰有羽人追鹿图的贴金漆盒,应该出自海昏侯刘贺之墓,五彩麻姑献寿图盘,贺寿自然会有鹿像,这个阿姒应该也了解,然后是乾隆鹿角交椅……”
秦鉴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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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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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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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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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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