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这个世界。”
“我有了妈妈、奶奶,有了顾非寒、有了你们、有了那么多美好,我真舍不得……”
陆斯年心焦如焚,心痛如碎。
他紧紧扣住苏小漓颤抖的肩膀。
“小漓,告诉我,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突然提到……死亡。
她……也知道了签文的内容吗……
苏小漓,只哭不说话。
是啊。
下午发生了什么。
午饭过后,苏小漓将老师的照片送到科室。
老师将照片妥善放好。
两人在医院的林荫小径下散了步。
老师吞吐隐晦地讲了舞会那晚,不小心听到了林家两位小姐的对话,只是老师再去寻她时,苏小漓已经不见了踪迹。
老师劝她一切小心。
和老师结束散步后,苏小漓一个人走在种满中草药材的绿荫小径上。
嗅着淡淡药草香,她短暂的失神。
一个刹那,她突然想起了年逾花甲的老师,当年的神情,和当年那句话。
——“送我照片的女孩,未及成年便香消玉殒。”
未及成年,香消玉殒。
一道惊雷。
苏小漓不记得怎么回的家,怎么到的露台。
她只记得,老师说自己未及成年,就会死去。
在不远的将来,在今生拥有这么多美好之后,再死一次。
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陆斯年的衣角被苏小漓紧紧抓住,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天地仿佛消失。
只余黑暗在眼前无限延伸,没有尽头,亦没有希望。
陆斯年的心在黑暗中坠落深渊,抓不住握不紧,早已超出可控范围。
他强自忍下恐慌,抱着战栗的女孩,越来越紧。
两人心里都承载着难以言表的沉重。
似是一起用沮丧抵御沮丧,绝望安慰绝望。
总好过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终于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哭晕了过去,又或是累极睡了过去,蜷在陆斯年怀中一动不动。
甚至没有任何挣扎。
陆斯年缓缓抱起失去所有力气的苏小漓,回了自己的房间。
悄无声息地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远远的,为她点燃了一支奇楠沉香。
清幽、甜凉、沉稳。
沉香,是之前苏小漓亲自买来,放进他房间的。
手指轻柔地拨开她被泪水浸湿的碎发,小脸苍白,两颊泛着痛哭过后不自然的酡红。
女孩像受惊后终于入眠的小鹿,躲在迷雾后,摇摇欲坠,渺若烟云。
陆斯年棱唇紧抿。
胸口残存的泪痕,依旧蛰得陆斯年很疼。
喉咙里像是有什么哽住,呼吸都咽不下去。
换好衣服后他来到书房,打开抽屉,皱巴巴的签文被他压在抽屉最深处。
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叫来了白天跟着苏小漓的保镖。
“今天她都做了什么,详细讲。”语气凉薄,容色深倦。
保镖一五一十地汇报,直到讲了下午苏小漓给潭松生送了照片,陆斯年的眼皮才抬了抬。
“之后呢?”
“之后小小姐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她一个人走了回来。”
一个人走了回来……
陆斯年呼吸滞住。
“是被潭医生欺负了吗?”
这话问得其实极其没道理,陆家小小姐,又在陆氏自己的医院里,谁敢。
更别说保镖还跟着,断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陆斯年真慌了。
大脑与心脏都被疼痛占据。
“似乎并没有。两人是微笑着告别的,属下只看到小小姐走在回研究中心路上,心情才突然开始不好的。”
陆斯年沉沉地看了保镖一眼。
回到房间,香已燃烬,苏小漓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头几乎埋到膝上。
陆斯年见过她深眠的样子,向来舒展,从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
现在……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再次燃起一支香,和衣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向天花板。
第二天一早,趁着苏小漓依旧在沉睡,陆斯年叫人找来了潭松生。
他问得详尽。
潭松生——除去为了苏小漓清誉着想,没有讲到林家姐妹一事,其他也答得详尽。
最后,陆斯年徐徐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琇書蛧
这一刻,顶级豪门公子的肆意、直接、无情,被他展露无余。
听完陆斯年的话,潭松生第一反应自是抵触。
“陆少,我做人做事一向规矩。”
不是每一个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都能进陆氏怡安工作的。
潭松生必然不想轻易放弃。
陆斯年没容他再说下去。
“或许是,潭医生,但小漓每次见了你,就像变了个人。”
“你有债务,这是十倍的支票。”
“我会资助你一间私人整形诊所,一会儿律师给你文件签字即可生效,现在开始不必来陆氏上班。”
“据我所知,潭医生,你一向懂事。”
陆斯年表演得像个老手。
无动于衷、轻描淡写,却势必要把事情化繁为简。
潭松生简直啼笑皆非,“条件自然是离陆家小小姐远一些?”
“越远越好,别节外生枝。”陆斯年一脸淡淡的厌倦。
少年至今的坎坷早已消磨了潭松生,深谙世事,不争意气。
深吸一口气后,他拿起了支票。
有了这笔钱,姐姐就可以立刻离开林家大少……
他刚要走开,忽而顿住,转头看向陆斯年。
“你姓陆,她姓苏。”他没听过传闻,却似抓住了关键。
陆斯年面无表情,“说得对,和你想的一样。”
潭松生叹口气。
转身离去。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没在苏小漓面前再现踪迹。
只是某一日路过书店时,潭松生忽而顿住脚步,进去认真挑选了一本教授普通话的书。
苏小漓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
她睁开眼睛时,陆斯年已经坐在床边,正静静地看着她。
“陆斯年。”她开口。
“嗯。”陆斯年温和回应,没觉得她喊自己名字有什么意外。
“苏小漓。”他也很自然地喊了她的名字。
昨晚的失常,谁也没提及。
两人共同的秘密。
巨大、黑暗、孤谧。
“今天带你随便走走。”陆斯年轻描淡写,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又像本就是这么安排的。
苏小漓没有反对。
她回自己房间洗澡。(本章完)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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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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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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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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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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