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扎哈就像是中了邪一样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紧接着便捂着自己的上腹,开始痛苦的呻吟起来,重度黄染眼睛里的神采快速褪去,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
“快!吸氧,面罩吸氧,氧流量开到最大!”楚良高声喊道。
急诊科护士立刻行动起来,氧气面罩扣在玛尔扎哈几乎没有肉的脸上,必须要护士用手下压才能戴紧。
氧和渐渐回升。
玛尔扎哈却再次陷入了昏迷中,呼之不应。
在场的众人都明白,病人的情况再一次恶化了,她可能来不及转往上级医院了。
“肝脏上面有巨大包虫,压迫了胸腔,已经出现反应性的肺不张了,囊肿也有可能已经穿破了肝内胆管,不然疼痛感不会这么剧烈……”楚良初步估算道,眉头紧锁。
“现在怎么办?”值班医生转头看向楚良,遇到棘手的问题,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大师兄解决。
楚良毫不犹豫道:“把病人送去手术室等我,我立刻到!”
“好!”勇气和信心又再一次填满了值班医生的胸膛,他看了一眼沉稳淡然的楚良,转身推着病人冲向了手术室。
而楚良却没有急着离开,他转头看向在一旁无所适从的老教授,出声说道:“教授你了解这个学生的情况吗?我现在要弄清楚他包虫病的具体情况,防止术中出现意外。”
玛尔扎哈的情况很重,身体很虚弱,手术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或者几乎没有,楚良必须要弄清楚一切才能上台,抓住最后那一点点的希望。
“我……”
老教授艰难的滚动喉结,花了两三秒才勉强平静下来,说道:“我很了解这个孩子,她能来我们大学,是因为我们大学有扶持西北教学的项目,她其实就是我从西北那边带回来的。”
楚良紧接着问道:“她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母亲和奶奶都死于包虫病?”
老教授点点头道:“她家就在牧区,是游牧民族,从小生活的环境里面就充斥着大量的棘球绦虫的幼虫。”
“而且她们还有食用生肉的习惯,卫生条件也很差,每年死于包虫病的病人非常多。”
“据我所知,玛尔扎哈的母亲和奶奶确实都是死于包虫病。”
楚良心里一沉,玛尔扎哈刚刚所说的并不是呓语,她是在很清楚的状态下说出这些话的。
可问题又随之而来了,一名医学生,明明家里两位至亲都是死于包虫病,她怎么可能会一直没有察觉自己身体的异常。
明明每天早起照镜子的时候,玛尔扎哈都能看见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像两位已经死去的亲人,她难道内心里没有一丝的怀疑,自己也有可能染上了包虫病吗?
老教授这时候突然说道:“我觉得……当然,只是这只是我的猜测,玛尔扎哈应该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这個时间至少有一年左右。”
“理由是从去年开始,玛尔扎哈就开始变得孤僻、沉默寡言,完全没有刚刚来到学校后活泼开朗,对于一切都充满好奇心的样子。”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或许是不太适应新环境,慢慢的就会改变,但事实上并没有,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老教授说到这里显得有些自责,玛尔扎哈是他带到庐州医科大学的,可明明从一年前她似乎就遇到了一些难题,自己却一直没有重视,最后发展成了眼下这么棘手的局面……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么说的话,包虫病并不是因为外部因素干扰所以才导致病程加快,真的是经过漫长的时间,一点点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楚良若有所思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反而变得更加单纯了一些。
虽然摘除满满一肝脏的包虫并不简单,但至少没有了其他未知的因素干扰,楚良能够集中精神解决主要矛盾,没有了后顾之忧。
但楚良却还是无法理解,玛尔扎哈既然知道自己的情况,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就医?
除非……
“她觉得自己没救了?所以从一年前开始她就放弃了自己,觉得自己肯定会成为家族里第三位死者,死于包虫病之下?”
楚良只能想到这个解释,虽然这个解释多少有点扯。
一个从大西北牧区好不容易考上一所一本医学院的大学生,真的会如此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这一年的时间里,就这么默默看着死亡慢慢向自己逼近?
人都是畏惧死亡的,谁也不会例外,这是楚良一直坚信的信念。
老教授显然也被楚良的推论给震惊到了,不过和楚良的困惑不同,他很了解玛尔扎哈,所以也更能明白她的选择和想法。
“真的有可能……”
老教授长舒一口气,用十分沉重的语气说道:“玛尔扎哈是个苦命的孩子,奶奶和妈妈相继因为包虫病死在她的面前,她当初立志想学医,想当一名医生的初衷,恐怕也是为了想要弥补遗憾,救治那些在大西北被包虫病荼毒的同胞们。”
“可越是了解,越接近真相,才越令人绝望。”
“包虫病防大于治,一旦被寄生,初期很难察觉,可往往等症状严重的时候,宿主的情况就已经很不乐观,甚至失去了手术的机会。”
“一年前玛尔扎哈第一次察觉到身体的异常,也许就去医院检查过,可结果却让她绝望,确诊包虫病,而且肝脏上的包虫恐怕已经非常恐怖,很难通过手术解决,吃药的效果也不明显,自我放弃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折磨,慢慢丧失信心的一个过程……”ωωω.χΙυΜЬ.Cǒm
“尤其是回忆起奶奶和妈妈死亡的过程,这更让她不敢去面对这一切,人在情感过载的时候玩玩会选择逃避,而玛尔扎哈……就这么逃避了一年。”
老教授此时显得十分痛苦,他懊恼的低语道:“我早该注意到的,这个孩子明明是我带过来的,现在却……”
一年前玛尔扎哈就已经给自己下达了死亡通知书,如今时间来到一年后,事情似乎早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了,病人现在需要急诊手术,你们大学能签手术同意书吗?”楚良这时候拿出一份手术同意书,看着老教授问道。
“还,还有机会吗?”老教授问道。
“玛尔扎哈同学的诊断学还需要多钻研钻研,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如果一年前她能早点好好处理,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楚良缓缓说道:“现在又拖了一年,情况虽然有些危急,但也没有到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地步,你签字,我上手术台,这个孩子还有救。”
老教授不再犹豫,唰唰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有些疑惑道:“诊断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觉得你似乎有些眼熟。”
楚良抽走手术同意书,十分冷漠的回答道:“不,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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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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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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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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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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