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那找不着影儿的算命先生所说,我吃得好睡得好,长得健壮,甚至比同村的同龄孩子看上去都要健康。
而且我天生爱笑,又热情。
没事儿就帮村口的张大娘放放羊,帮隔壁的王大伯打壶酒什么的。
偶尔也能得几块钱的跑腿费,我自个儿也乐哉乐哉的。
慢慢地,村里人就好像是忘了我出生那年的事一样,对我也开始热情起来。
连带着我家里人,也跟村里人重新熟络起来。
十七岁那年,我在村里交到人生中的第一个好朋友,叫狗蛋儿,真名我不知道。
问过,狗蛋儿说,他妈告诉他,千万不要把真名儿告诉我,说是全村的孩子都不能告诉我他们的真名儿。
我倒也不在乎,反正名字嘛,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这年夏天,天热得紧,我就跟狗蛋儿两人结伴,到村口的湖里去游泳。
起初,狗蛋儿其实有点不太愿意。
我笑盈盈地拉着他:“你怕什么?那湖又不深,好阵子没洗澡了,正好下水洗个澡。”
狗蛋儿扭捏着:“不是,我妈说,那个湖里淹死过人。”
“那有什么打紧的?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狗蛋儿长得五大三粗,竟然这么胆小,不觉有些好笑。
狗蛋儿见我笑,噘着嘴,脸上满是生气:“我怕?开什么玩笑?”
“那走啊!”我故意刺激狗蛋儿。
其实我早就听说过湖里死人的事儿,毕竟最开始死在那里的人跟我有关。
虽说村里人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但其实,这些年来,关于我的传言,却一天都没有停止过。
起初,我妈还生气,不让我听,后来发现根本拦不住。
又见我天生乐观,便不管了,任由那些人说去。
就像我爸当年说的,闲管那些碎嘴子干啥?自己高兴就行了。
但是,我天生反骨,就是不信命。
后来听说,每年在那个湖里,都会死一个人。
而死亡的日子,正好就是我出生那天,农历七月半的后半夜。
算算日子,距离我十八岁生日还有半个月,想来应该没事,我这才约了狗蛋儿去游泳的。
两人到了湖边,我脱了衣服裤子,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知了在耳边鸣叫,满身的臭汗浸泡在冰爽的湖水里,惬意地舒爽。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对仍站在岸上犹豫不决的狗蛋儿招呼道:
“不是不怕吗?下来!可凉快了!”
狗蛋儿微微挪动着双脚,想要下来,但仍是担心。wWW.ΧìǔΜЬ.CǒΜ
我对他勾勾手指:“你要是不下来,我就自己先去玩儿了!”
话毕,我将头往下一扎,黝黑泥鳅一样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上,半晌都没有再上来。
狗蛋儿一看,急了,慌忙叫喊着:“大方!大方!你别吓我!”
其实我能听见狗蛋儿叫我的声音,悄悄地潜水,往狗蛋儿的方向游去,本来想吓他一下。
水底,我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抢在我前面,直冲到狗蛋儿的脚下。
那黑影有手有脚,像是个人影,但却看不清。
我惊呆了。
只见那黑影突然伸手,黑色的,如同烟雾一样的手掌,一下子就抓住了狗蛋儿的脚踝。
我瞪大了眼睛,呛了水,摆动着双脚探出头来。
结果,却看见在我出水的瞬间,狗蛋正好被那黑影拉下了水。
扑通一声,狗蛋儿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慌了,他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潜入水中。
湖水碧蓝,能看到漂浮着的水草和小鱼。
狗蛋儿在水底挣扎着,想要往上游,努力划动着手脚,却只能停留在原地。
他好像看不见那黑色的影子,只有我......能看见。
我不再犹豫,腿脚一蹬,游向狗蛋儿。
那黑影见我过来,咧着嘴一笑,松开了狗蛋儿的脚踝。
但同时,狗蛋儿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整个人不再动弹,身体向下,飘飘荡荡。
就像是我爷放在院子里的纸人一样。
我咬着牙,像条泥鳅一样,在水里穿梭,一把搂住几乎要沉到水底的狗蛋儿。
这一刻,我心里琢磨着,狗蛋要是真没了,以后,我就真的再也没有朋友了。
我憋足了劲儿,年轻的身体拽着另一个年轻的身体。
冒头出来的瞬间,阳光洒在我跟狗蛋儿的脸上,暖暖和和的。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我全身的皮肤铁青。
跟怀里的狗蛋儿一样。
当我拖着狗蛋上岸的时候,才看到湖边已经聚满了人。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更不知道,明明刚才看到我一个人拽狗蛋儿费力,为什么不来个人帮忙。
我气鼓鼓地,将狗蛋儿放在地上。
仍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我摇摇头,指望不上,伸手拍着狗蛋儿的脸:
“狗蛋儿,你醒醒,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狗蛋儿的脸色苍白发青,一动也不动。
我觉得奇怪,按照常理,这点时间,狗蛋儿不可能这么快就没气了。
我刚要继续拍打狗蛋儿的脸,人群中,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喊:
“狗蛋儿!我的儿!”
抬头,我就看见狗蛋儿他妈推开人群冲出来。
她一把将我推开,抱住狗蛋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说了不让你跟这个丧门星一起玩,你就是不听啊......来人啊,有没有人,帮我找大夫啊......”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抬眼,便看到村里的人恶毒的眼神,他们伸手指着我,口中念念有词。
我耳鸣一般,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在骂我。
我低头重新看向狗蛋儿的时候,发现他的脚踝处,有一道深深的五指印。
果然,我刚刚看到的是真的。
那个黑影子,是真的出现过的。
那黑东西,没有伤害我,甚至对我笑了,但是,却伤害了我的朋友。
这天,我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怪我,我自责地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
每次有人经过,都远远地躲着我,就像是在躲避瘟神一样。
我妈从院子里走出来,抱住我的耳朵,轻声在我的耳边说道:“别听,什么都别听,他们都是胡说的。”
我拉下我妈的手,望着她难过的眼睛:“妈,我真的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死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吗?”
我妈没有回答我,她哭了。
我奶远远地站在院子里,翻着白眼,瞪着我们母子。
我知道,我奶早就想让我死了算了,因为我的关系,全家人这些年都过得很难。
甚至有一天,我奶还悄悄跟我爸说,让他赶紧找个机会,把我妈打发了,另找一个新媳妇,生个正常的小子。
那天,我看到我爸没有说一句拒绝的话,蹲在院子里抽着烟,直到天黑。
我也知道,这些话,我妈在屋里也是听到的。
我不心疼别人,就是心疼我妈,这些年,最护着我的,是她,为我吃了太多苦的人,也是她。
就这样,所有人都藏着心事,直到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终于,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我家出事了。
因为全村人都知道,这天,是我的死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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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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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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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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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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