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家十八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就连门外的两棵歪脖子枣树上,都挂满了人。
我觉得可笑。
那天,我妈一整天都跟在我的身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笑着拍我妈的手背:“妈,别担心,说不定那道士算错了呢?我天生命硬得很。”
我妈不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我爸昨儿个就出了门,据我爷说,是去城里给我找当年那个道士去了。
一整天,我爷都蹲在家门口抽着烟袋子,即使门口堆满了人,他也已经不在乎了。
我奶倒是一整天都在厨房忙着,从早上到下午,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这天,我们全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连一秒钟都不肯放过。
结果,整日无事。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一部分村民蹲不住了,便回去做饭喂猪带孩子。
但还有一部分人依然围在我家门口,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人头涌动。
夕阳染红了我们这个落魄的小村庄,我痴痴地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山景。
不知道这样的情境,明天还能不能看到。
我妈就站在我的身边,一整日,寸步不离。
我一手搂住我妈的肩膀说道:
“妈,别怕,就算我死了,也一定会守护在你身边,要是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一定让他死得很难看。”
我妈红着眼睛,哭了,哭得说不出话来。
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门口那些等着看戏的乡亲们突然躁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指着同一个方向大声叫嚷着:“你们看,十八年前那个道士真的来了!”
我一听,立刻将我妈安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抬脚就冲出去。
我倒是想看看,这个困扰了我整整十八年的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远远的,我看到我爸岣嵝着身体,怯生生地跟在一个身穿丧服的道士身边。
那道士走路姿势奇怪,就像是没有骨架的纸人。
两只眼睛只剩下白眼球,看样子,是瞎了的。
这事儿,当年倒是没有听我家人说过。
待那道士跟我爸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用他那脏兮兮的拂尘指着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十八年了,你果然还在。”
莫名其妙,那道士说话的时候看着我,明明已经瞎了,但却又像是没瞎一样。
他推开我爸,让我爸离远些。
我爸满眼惊慌,害怕的样子,绕着我走到了大门口。
我原是来接我爸的,如今看到我爸的神态,大失所望,但愿我真的死后,他能赶紧放我妈走。
我和这个奇怪的道士就被一群村民围在了中间,他们好像都不害怕了似的。
人群背后,我奶大声招呼道:“祭祀的香火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奶一直躲着,是在忙这件事。
他们为了不被我连累,早早就准备让我跟那恶鬼同归于尽。
我笑了,声音很大,吓得周围的村民们节节后退,就好像我现在已经被那劳什子的恶鬼附身了一样。
但是在我看来,眼前的这些村民,比恶鬼更可怕。
那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摇晃着右手中的拂尘,左手中指和大指捏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为何,我竟身不由己地跟着那道士向我家院子走去。
周围的村民们见状,发出阵阵惊呼。
头很疼,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好像逐渐失去了自控能力。
就连眼睛,也慢慢看不见了。
等到了我家院子,左眼彻底失明,我用力揉了揉左眼,但无济于事。
突然想起,在神学里,人的左眼是最纯洁的,是能看见鬼的,被称为上帝之眼。
所以现在,我的左眼被蒙蔽了,只剩下那只被称为邪恶之眼的右眼。
我的身体摇摇晃晃,就像是用一根绳子牵引着,被带到了祭祀神坛前。xiumb.com
我奶忙了一天,拾掇出来的神坛虽然简陋,但什么都不缺。
她站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我。
人群中,传来我妈的哭喊声:
“大方!我的儿!你们放开我!不要伤害他......他还年轻.....求求你们给他一条生路啊......”
我猛地转头,感觉自己的视线里充满了血色。
我妈被两个村里的大汉死死地压住胳膊,整个人趴倒在泥土地里,嘴里和脸上沾满了灰尘,就连眼睛里都满是灰尘。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只有我跟我妈是不知道的......
我疯了,大喊出声:“你们这群浑蛋!放开我妈!”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喊出来的声音,竟然不是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兽类嘶哑的吼叫声。
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仅剩的右眼,视线里几乎变成了血红色,让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
我想要扑向我妈的方向,却被那个奇怪的道士一把扯了回来。
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后背生疼。
我愤怒地起身,那道士将一张符贴在我的额头上。
一下子,我的身体就像是被千万斤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我挣扎着。
围观的村民们也跟着我的节奏惊讶低喊。
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看别人的绝望?我不懂。
就像我不明白,这么些年来,他们为什么总是要针对我妈一样。
其实这些年,我所有的笑容和友好,都是装出来的。
我以为我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对我的家人好。
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有些人,不管怎么样,都是养不熟的。
那道士的手指,从一个奇怪的瓶子里捻出些液体,一下一下地洒在我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剧烈的疼痛,疼得我无法呼吸,我的嗓子里发出野兽的悲鸣。
但是,那些村民们却欣慰地收起了心,他们甚至对那诡异的道士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说过,我就是不信邪的!
我突然怀疑,身上所发生的种种怪事,也许根本就是这个诡异的道士做的!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看到我奶躲在祭祀神坛的背后,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突然从地上跃身而起,穿越人群,直直地扑向我奶。
我奶明显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喊道:“道士先生,救命啊!”
刹那,那诡异的道士就已经横在我和我奶的中间。
我张着嘴,被那道士重新推倒在地上,喉咙里的嘶吼声更加悲凉,但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下一秒,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刀,慢悠悠地走到人群中间。
她表情看上去阴冷而恐怖,随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尖刀刺入自己心脏。
人还没死,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抓,将自己的心脏生生地从身体里扯了出来。
血流如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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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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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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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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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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