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慕白这个雪仙跟着罗喉计已快百年时光。这百年间人界妖王层出不穷,但皆因罗喉计都的掣肘变得无疾而终,天界与魔界因人界之事频繁相交,魔界的势力越发大了起来,罗喉计都带领下的修罗一族虽张扬跋扈,却也没有进犯天界。

  慕白眼见着罗喉计都这个魔尊隔三差五上天议事,伴随着的是他的名声与地位也在三界水涨船高,天界在百年前归位的神尊和帝君的指引下渐渐恢复秩序。这些年过去,魔界之事,天界未曾有半分指手画脚,毕竟镇压各大妖王单靠崛起的腾蛇和青龙将军二人远远不够,更多的还得倚仗罗喉计都亲自出马。所以,如今天界的人见了罗喉计都无不得尊称他一声“魔尊”。

  是日,腾蛇与罗喉计都共同围剿了新妖王,这是一场意外,因为这数十年来这两队人都是分开行动,从未碰面,腾蛇只是恰好路经此地,才撞上了这事。

  罗喉计都察觉这些新妖王身上皆布满了浓重的修罗味,是属于修罗王的味道。看来修罗王的野心从未消散,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替身。

  罗喉计都敛了钧天策海,看着远处身手利落的腾蛇。稀奇!罗喉计都大方地朗声道:“这不是腾蛇嘛,别来无恙啊。”

  腾蛇挥去血污,收起长剑,一身戎装令他显得英武非凡,紧皱的眉宇间竟有深深的沟壑:“罗喉计都?”

  “多年未见,你倒也长大了不少。”罗喉计都啧啧称奇,这莽撞、冲动的故人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自那日起,腾蛇不愿再做一条插科打诨的长虫,他只恨自己当年无用,眼睁睁地看着柏麟被蚕食而束手无措。所以他开始没日没夜的操练修习,讨伐妖王的任务都是他主动向神尊讨来做的,从第一次提剑杀妖的声声刺耳到后来的刀刃入肉麻木不仁。

  腾蛇看着罗喉计都,耳中嗡嗡作响,时光回溯像是回到混沌谷中。柏麟的嘱咐萦绕在腾蛇耳际:“腾蛇,今日之事,你若敢泄露半分,生生世世都不必出现在我的眼前!”

  腾蛇欲言又止了几回,终于开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魔头罗喉计都,你爷爷腾蛇神君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在旁的禄存按耐不住了,他自然知道腾蛇是谁,但他也知道罗喉计都早已今非昔比,随即骂回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家帝君求我们魔尊办事还得陈情书简、拜礼堆积如山,你竟然公然辱骂我们魔尊!”

  “若非我们神尊仁德,说三界众生平分,哪里还有你们修罗出马的份,你腾蛇爷爷一人一剑就可以荡平所有。你爷爷我天不怕、地不怕,你有不服且与我一战。”腾蛇一展双臂,大义凛然。

  罗喉计都拦住冲动冒进的禄存,只是冷笑着说道:“这天界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你和你那狠毒的主子一般,目中无人。”

  “不准你提他!”腾蛇勃然大怒、猩红的眼眶里竟然莹莹含泪,身形暴涨尾部高高隆起,显现出半个原身。

  突然天边风驰电掣赶来一位小仙拦住腾蛇,只见他面色焦急:“腾蛇将军,不好了!”却见附近还有许多旁人,急急耳语腾蛇,腾蛇闻言大惊失色,再顾不得罗喉计都和禄存闪身离去。

  折回魔域的罗喉计都摆弄着前些日子天界送来的芙蕖,芙蕖在魔域很难养,死得很快,一如他曾经的一段情。

  禄存在侧,汇报着今日战报,过了一会儿未见罗喉计都有动静,也说起了闲话:“每次荡平妖王,天界都会遣人送来谢礼和邀帖,今日怎么迟迟未来。”

  这邀帖邀的自然是罗喉计都,每次赴宴罗喉计都都是七担八挪、姗姗来迟,既受了天界众仙的酬谢,又不必撞上那人。罗喉计都知道,那天界帝君诸事繁忙,每每都等不了多久,况且那些年过去了,于那冷心冷情的人而言,他罗喉计都不过只是一个共事的陌路人罢了。

  罗喉计都的手心很冷,停留在芙蕖上太久竟然让花瓣直接风化了,他听着禄存的唠叨突然想起那许久不见、却对他有明显敌意的腾蛇。更在他提起那人时,那条蛇怒不可揭之下竟然似要哭出声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脚步声近,是天界送谢礼和邀帖的人。慕白正巧来了,烹了一壶热茶,每当罗喉计都在外征战回来,慕白总是很贴心地为罗喉计都送上一杯温暖。

  久而久之,这魔域里就流传出了奇怪的论调——说是当年那柏麟帝君使了卑鄙手段暗算了罗喉计都,罗喉计都才会委身臣服在柏麟身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年罗喉计都经常会间歇性地毒发。后来,罗喉计都看穿了那柏麟帝君的阴谋诡计,幡然醒悟并且与之决裂,才有了那句“谁也不准提到柏麟二字”的怨怼之词。到现如今,长得与柏麟有几分相似的慕白时刻守护在罗喉计都身旁,而罗喉计都真的没有再发过一次毒。所有人都觉得这传闻言之凿凿、自以为真。但这传闻,自然不会传到罗喉计都耳中,毕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

  接过热茶的罗喉计都轻抿了两口,不得不赞叹慕白的手艺,他不是什么风雅之人,也能尝出这茶香浓厚,每次饮毕都叫人通体舒畅,他挥了挥衣袖便带着慕白、禄存和几个得力的副手赴天宫之约去了。

  天界宴席一派金翠耀目,罗绮飘香,酒水都是青华大帝送来的极品,修罗们无不畅快痛饮。箫鼓喧空,天界帝君的席位在西,罗喉计都侧卧在东,一双眼始终离不开数丈远的绣户珠帘,那人今日竟然还未入席。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罗喉计都心中突然生出奇异的想法:“过往都是我避着他,却不想他也想躲开我,我今日准时赴约,他倒现出本意,迟迟不见,当真窝囊!”

  远处仙人涌动,轿辇停在西侧,那人似乎来了,西厢幕帘之后走出一个仙仆,那仙仆朝着罗喉计都行了个大礼:“魔尊,帝君有请。”

  这一“请”反倒叫罗喉计都生了反叛之心,朗声回道:“请?你我可有渊源?或许有过,但观海得深,瞻天见大,离开你这小人的百年,本座才知这天地宽阔精彩。”仙仆入了帘,不一会儿一言不发退了出来,只是跪侍在侧,罗喉计都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情绪劳落的罗喉计都愤然起身:“走!”

  正吃着高兴的禄存急急抓了一壶美酒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边走边吃边看,这天界当真是花光满路,连这路边寻常仙娥都俏丽非凡。

  小仙娥们凑在一块儿说着闲话,禄存竖起耳朵想听个墙角,从小仙娥的你来我往间忽然听到了一些敏感的称谓。

  “刚刚路过赶去赴宴的是帝君吗?当真是丰神俊美、英武不凡。”xǐυmь.℃òm

  “俊朗不假,可你也别多做心思,你可知南极帝姬即将与帝君联姻。”

  “联姻?可帝君才继位百年,就起这么大动静啦?”

  “帝君百年劳顿,时刻不得闲,若联姻成功,这南极帝姬必定能为君裨助。”

  罗喉计都骤然驻足,“为君裨助”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太过熟悉,他心头的不甘令他愤恨躁动,纵然他和那男人再无瓜葛,他也想问一句,为什么别人可以,而他不行。或者说,那个男人为了权势和利益,可以利用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的□□。

  慕白眼见着罗喉计都风风火火地闯回天界宴席之地,而西厢里走出一位众星捧月的仙人,剑眉星目着实英朗,底下仙仆皆是恭谨地送他上了轿辇:“恭送帝君。”

  罗喉计都快步上前,急如星火,揪住其中一个仙仆大声喝道:“你叫他什么?”

  仙仆被抓了个猝不及忙,见着是传说中的魔尊罗喉计都,一颗心七上八下慌得直哆嗦,看向远处渐行渐远的骄子,怯生生回道:“小仙恭送帝君,魔尊觉得可有不妥之处?”

  “你叫那人帝君?那人根本不是柏麟!”罗喉计都见这小仙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血气上涌,手臂都颤了起来。

  那仙仆一脸茫然,反问道:“什么柏麟?”

  边上一个仙娥赶紧冲上来捂住仙仆的嘴,惊喊道:“住嘴!不能在魔尊面前提起这名字!”仙娥赶紧跪下为仙仆求饶,“魔尊,他成仙不过数十载,不知您曾经下令不得在您面前提起那名字,他不是故意的!”

  想不到百年前罗喉计都在魔域放下的那句话三界皆知,罗喉计都无暇顾他,只是又道:“那人根本不是柏麟。”

  仙仆被这两人一惊一乍弄得一头雾水,心觉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性命之忧,嘟嘟囔囔道:“自然不是什么柏麟,帝君名讳乃是颛顼,魔尊竟然不知么?”

  “你胡说!若这什么颛顼是你们帝君,那柏麟呢?”罗喉计都摇头道,天界之人一塌糊涂,这百年内柏麟怎么把这天界管成了这样,转念一想又是一阵冷笑,“说吧!是不是柏麟又在绸缪什么阴谋诡计!”

  仙娥哆哆嗦嗦,回道:“柏……柏麟帝君,不是早在百年前,混沌谷渡劫时没熬过去,魂……魂飞魄散了么……”

  随着罗喉计都越发阴沉的脸,仙娥的声音越发弱了下去。

  “你再说一遍!”罗喉计都勃然变色,若非仙娥是女子,他早已一掌劈了下去。

  其余的仙娥围了过来,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罗喉计都,只敢一边后退一边指指点点:“这魔尊明明那么恨柏麟帝君,为什么没人告诉他柏麟帝君早没了的事实?”

  罗喉计都颅脑内犹如有一阵浪潮,怒流倾泻而上,耳中嗡嗡作响,心口气阵发闷,暗道:“魔域在这数十年内早已被□□得兵强力壮,这天界反倒都生出了些乌合之众,竟然造谣自家的帝君崩了!柏麟竟然如此无用,真是治下无道!呵呵,可笑!着实可笑!我且得寻他出来,当众嗤笑他一番!也不算违背当日断情决议的誓言!”

  “柏麟!”罗喉计都大吼一声。

  冷不防脚下一个踉跄,罗喉计都更气,挥掌推开前来搀扶的禄存,只顾自己叫道,“你给我出来!柏麟!你还在算计些什么!本尊不怕!你给我出来!”

  仙娥仙官通通退去,禄存和慕白带着修罗们也下界去了,无人敢在这样的罗喉计都身边出现。

  整个天宫响彻着罗喉计都的声音。

  那人没有出现,罗喉计都闭目,极力用魔力搜寻着属于柏麟的味道。为什么?真的没有他的气味?一分一毫也没有——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罗喉计都的心跌倒了谷底,明明是天宫,为何叫人寒生栗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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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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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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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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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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