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早已泪流满面,哑着嗓子叫道:“帝君,你出来吧,我不要你回天界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无痛无灾地好好活着!我不要你回来了,不要这样,会死的,会魂飞魄散的,你出来吧,求求你了,帝君!”腾蛇反反复复说着同样的话,像是个孩子一般不依不挠,直到自己精疲力尽地顺着屏障跌坐在地上。
“腾蛇,你有想守护的人对吧?唔……我……也有。”柏麟背上的皮已经全被扒开,嗜血成性的恶鬼们正分食着他脊骨上的血肉,直到整条白森森的脊骨裸露了出来——只有恶鬼才能削除他神骨上的肉。柏麟反手摁住自己第八节脊椎,用力一抠生生折了下来裹入一个锦囊之中,顿时金光骤泄、神力消散,柏麟面色痛苦扭曲,急急从怀中取出万象星云石塞入缺了神髓的地方,万象星云石突然变了样子幻化成白骨样紧密地连住两节脊椎钻入脊骨。
“啊!”柏麟疼得仰头长哮,这份痛竟比他当年跳下落仙台剜肉剔骨、重修气海疼上千倍、万倍。
柏麟想起那个男人在那天夜里环着他时所说的情话——那男人说他嫉妒褚璇玑得柏麟为她重修气海十年。可是柏麟还不曾告诉他,在柏麟眼里,战神不是褚璇玑,战神一直是罗喉计都。
柏麟将锦囊推出屏障,传到腾蛇手中,面色惨白气息似有若无说道:“你正好在此,不劳我多费神力,你将此物悬在千丈外的巍山之顶,自有人来取。”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腾蛇握着柏麟的神髓,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了,顿了片刻问道:“是为了救罗喉计都?”腾蛇只是莽撞,不是傻子,这么些日子过来,柏麟和罗喉计都之间发生过什么,有着怎么样的情愫,他怎会不知。
腾蛇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柏麟死活不让他去通报罗喉计都,罗喉计都怎么可能舍得看到柏麟受伤,更别说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取出自己的神髓。
连腾蛇这种常年游荡在外的人都听说了,罗喉计都的龙血之毒压不住了,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罗喉计都的龙血之毒之所以靠柏麟也抑制不住了,皆因柏麟的无情道破了!
腾蛇想起柏麟那日在魔域嘱咐他做的那件事情,头皮不禁发麻起来,抬头问道:“帝君,我只问你一句,你会死吗?”
“不会。”柏麟斩钉截铁道。
腾蛇不再多言,他不能再浪费柏麟半分力气,旋即向柏麟拱手后动身离去,冲向山巅。xiumb.com
背脊上的肉已经被啃食殆尽,百鬼渐渐开始向附近游弋,直到又一只尖爪利齿的恶鬼咬上了他的肩头,柏麟想起那日在洞中罗喉计都也是这样撕咬了他的肉,神色迷离间竟然带着欣慰的笑意,这痛楚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柏麟眼角渐渐湿润,呢喃着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计都……”
背上的肋骨也已经裸露,饿鬼咬得柏麟体无完肤,正准备蚕食他内脏,柏麟突然捂着胸口,透过破败的惨躯发觉心口有样特别的东西跳动着、挣扎着。
“这是?情根。”
柏麟低头喃喃自语,他认出了这样东西,因为与那日梦境中的情根长得一模一样。柏麟迷迷糊糊间道:“计都的一滴泪,竟在我心中种出了情根?”
柏麟总说罗喉计都是个痴人,他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痴人。
他这痴人甚至不明白——若非是他先对罗喉计都动了心、生了情,罗喉计都的泪根本没法在他心上扎出根来。
然而,他永生永世都不会知道的是:他早就不是第一次为罗喉计都生出了情根。
柏麟低头对着穷凶极恶的恶鬼温言道:“心不可以,计都住在里面。”恶鬼们一顿,像是听懂了一般,继续啃噬着柏麟他处。
风怒起,滴水皆冰,柏麟的意识越发焕然,心中只是残存着一个念头:“不能死,说好了一百年,便一天我不能多……”眼中最后一分流光溢彩幻如隔世,取而代之的是无边黑暗,除了鬼魅之声,他也再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
巍山山头略过一只神鸟,叼走了山顶的锦囊,直飞魔域而去。
罗喉计都站在沙盘前看着人间妖王的布阵,这是他允诺柏麟要完成的事——压制妖王,不让他荼毒苍生。
点中一座山头的位置,似是妖王盘踞之地,罗喉计都沉声说道:“此事一成,你我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众修罗静待在旁,无人敢造次出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魔尊这几日乖张得很,那天界的柏麟走了,罗喉计都再也没有笑过、怒过,但是这样的魔尊却更叫他们惧怕。再观魔尊动向,杀伐扩张之气正盛,原本蠢蠢欲动、野心勃勃的修罗们也就不再发声。
飒飒狂风、深雷云壑,天地动荡不安,众人齐齐抬头看向远处天边,但见风云变色,狂风呼啸。
地空、地劫窃窃私语道:“出了什么大事?动静大到令我们魔域都震荡起来?”
脑海中划过一些模糊而熟悉的场景,敞亮得仿佛天界一般,罗喉计都皱眉,伸出两指按住额头,只觉得这般电闪雷鸣的阵仗似曾相识,可是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份捉摸不透的感觉竟令罗喉计都内心不安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禄存,派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禄存得令迟迟没有离去,一动不动抱着手垂在胸前。罗喉计都抬眉,禄存是他故交,语气不善问道:“怎么还不去?”
禄存摆了摆手清退其余修罗,他常伴罗喉计都左右,有些事情看得比谁都清楚,打听的东西比谁都多,正声回道:“我之前就听到了些风声,现在看那方位应该是混沌谷里传出的动静,柏麟今日会在那里渡劫。”
“混沌谷?无尽道恶鬼?”罗喉计都握着沙盘中阵旗的手一紧,精铁做的旗杆生生被折断了,他怎会不知其中利弊,却道,“想不到你还是如此的决绝,为了地位竟然连自己都不放过,你总说修罗凶残成性,如此对比,你的狠劲才算得上三界第一。”
罗喉计都又踱了两步,抛开被折断的棋子,正色道:“禄存,你且随本座去瞧瞧柏麟那厮是怎么渡那无尽道的。”
禄存依言跟在罗喉计都身后,却撞上了从人间赶来的慕白,慕白甚是有礼,向罗喉计都行了个跪拜大礼:“魔尊快去看看帝君吧,帝君他想不开,要去渡那无尽恶鬼道。”
“你怎生知晓?”罗喉计都一阵狐疑,慕白对柏麟的关心总是显得过份殷勤,可是其他事情方面对待他罗喉计都又是十分忠心。
“不瞒魔尊,我刚才从混沌谷回来,那混沌谷外四大圣兽起阵护法,山外也是乌压压一片天界大将,帝君渡劫必定大凶,天界才会劳师动众为他守阵!”慕白说道动情之处竟然湿了眼眶。
罗喉计都闻言,愣了一阵,突然摇头自嘲地笑道:“本座还当他真去渡那劫数,看来不过是耍花枪,那么多天兵天将为他助力,何须……”欲言又止间突然面色大黑,“他终究还是要回天界的!好!从今以后,谁再敢在本座跟前提及柏麟那厮的名字,杀无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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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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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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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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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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