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房里的小二看了看堆放在一旁的布料,有些迟疑,虽然是在问着赵琼华和褚今燕,他却不自觉看向站在两人身边的记账小二。
他方才也听掌柜说有两位姑娘来挑选旧布料,叮嘱他要打九折。
但他也着实没想到,她们挑选的竟然都是旧款式的,多亏本啊。
“就这些,你记账吧。”褚今燕点头,同时拿出银票,等着小二算出来后结账。
毕竟是客人的意思,小二也没多劝,点点头迅速把账算了出来送走了两人。
见两个人出了锦罗坊,柜房的小二戳了戳原先跟在赵琼华身后记账的小二,“你说这两位小姐是不是有点什么?”
许是先前中过迷香的缘故,记账的小二脑袋还有些昏沉,但也只以为是最近太过劳累。
他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这两位小姐一直在旧布料的房间里,也没有乱走。可能就是回白玉关做生意,成本低些。”
见离掌柜去长安楼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记账的小二摆摆手,不欲多说,“你招待着客人,我得去长安楼帮掌柜了。”
“一个个的,真奇怪。”柜房小二摇摇头,低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
琼华苑的书房里。
轩窗大敞,院内的海棠花早就谢尽,微光正好,孟夏的风夹杂着几丝热意吹拂进书房,微微吹起赵琼华的衣袍。
赵琼华手里摆弄着一块布,布料老旧,已经微微泛黄。细看之下,这布料的有些地方已经抽了丝,还有几个小洞。
她研究地仔细,褚今燕却只想坐得离她越远越好。
一想起方才那条虫子,她还是感觉到一阵不舒服。
可赵琼华却像没事人一样,反而还很有兴致?
褚今燕记得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时候,赵琼华明明比她还怕虫子的。
但现在比她大胆多了。
按捺不住好奇心,她向前倾身,远远地看着赵琼华手里的布,好奇问道:“所以,你刚刚说的蚕丝虫是什么?”
“一种蚕食丝绸的虫子。”赵琼华掸去布料上的灰尘,摩挲着有破损的地方,平静回道。
蚕丝虫,不止以蚕丝为食,只要是丝绸这种虫子都会吃。
只不过一般铺子对成衣布料都保管地很好,也定时定期地打点熏香,很少会出现蚕丝虫。
其他铺子多多少少可能会偶尔发现,但锦罗坊却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即便虫子此刻不在布料上,褚今燕还是不肯离赵琼华近一些,“丝绸布料上会有这种虫子,不是很正常吗?”
“更何况,这几匹本来就是废弃的。”
那间上锁的里间的破败程度,满是灰尘,不见天日,无人打扰,还都是布料。
会有这种虫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赵琼华摇头,“以锦罗坊的本事,不应该如此的。”
而且她之前还听唐嬷嬷提起过,她娘亲自挑选的布料,向来都是挑最好的,根本不会出现蚕丝虫。
即便是废弃布料,都不应该如此。
但按理而言,以许周氏这两年对锦罗坊的重视,也不该是要存心毁了锦罗坊的。
褚今燕从来搞不懂内宅之事,对此也向来觉得头疼,她揉揉头,“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这些布料,怕也只是我们自己用用。”
她们本来就是偷梁换柱,才拿到的老仓库里的布料。若是用这个去和锦罗坊对峙,掌柜大可不承认。
几年前的样式,也不一定还有多少人能记得。
赵琼华轻叩着桌子,放下布料,思索了许久,不言不语,兀自沉默。
折腾了大半天,褚今燕也有了几分倦意,就在她等赵琼华的回答等到快睡着时,才听到她的话。
“今燕,褚家在江湖上有一定威望。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南域那边,有没有这种蛊虫?”
“蛊虫?”
待反应过来自己小姐妹说的是什么话时,褚今燕一惊,整个人的睡意都被吓走了大半,“你竟然托我去找虫子?”
明明知道她害怕虫子害怕到不行。
还让她去找蛊虫……这还是亲闺蜜吗?
赵琼华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和她打着商量,“那我也答应你一件事,什么都行?”
“当真?”褚今燕捏捏嗓子,“那轻花节那天,你陪我去长安楼那边求个姻缘。”
赵琼华点点头,正要爽快地应声时,就听到褚今燕的下半句话。
“你也要和我一起求。也要交信物。”
交信物……
不行不行,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仿佛看出赵琼华想要拒绝一般,褚今燕直接站起身,先她一步跑了出去,“我去托人帮你找你要的蛊虫,你也记得陪我去轻花节,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哎,我还……”在考虑呢。
后面的话没说完,赵琼华就亲眼看着褚今燕跑远,以防止她拒绝。
“拿你没办法。”赵琼华看了看布料,又望向这几天被褚今燕折腾得不成形状的荷包,又好笑又无奈的摇摇头。
轻花节那日,若是她看得紧一些,信物应该也不会落到别人手里……吧。
*
长安楼,天字一号阁中。
“不急,下个月送到我府里就行。”量好尺寸,把要求都告诉掌柜后,谢云辞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掌柜点头,让身后小二也赶紧记下来,小心问道:“是送到永乐坊那边的谢府吗?还是侯府?”
京城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谢云辞和永定侯父子不和,自四年前,他就搬出了永定侯府,另离府邸。
此后更是鲜少会回到侯府,只不过最近听传闻,他倒是经常回侯府。
“永乐坊。”
谢云辞双腿搭在一起,一手轻叩着桌面,“以后我的东西都送到永乐坊。”
掌柜连忙点头,见谢云辞没什么吩咐后,他没在长安楼停留太久,便带着随行的小二离开了。
一出长安楼,掌柜立马低声问着记账的小二,“那两位姑娘离开了吗?”
小二点头,他知道掌柜想问什么,便顺着话接了下去,遮盖着似有若无的心虚,“您放心,里面那间锁还完好,不像是有人进去过的样子。”
他跟在掌柜身边四五年,掌柜自然信他,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之后谢二公子的衣袍,你到时候亲自送过去。记得让他们做快一点。”
“好。”琇書網
三楼,谢云辞站在窗前,用扇子轻敲着手心,“那边怎么样了?”
柏余上前,从袖中拿出信鸽方才刚送过来的信,递给谢云辞,“一切顺利,只不过褚姑娘说还要您帮忙。”
“嗯?”谢云辞来了兴致,放下扇子转身接过柏余手里的信,看完后他兴致更高了,“有意思,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派人的南域,按要求去找。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柏余接过谢云辞手里的信,退了下去。
待人走后,谢云辞坐回到榻上,一手轻轻摇晃着酒杯里的酒,漾起微小波澜,许久之后才低语了一句。
“赵琼华,我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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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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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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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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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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