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一角凉亭中,石桌上,一只巴掌大的紫砂茶壶正汩汩作响,从壶嘴中冒起腾腾白气,茶香飘溢,沁人心脾。
刘娥一身凤袍,长襟宽袖,端坐亭中椅上,雍容而华贵,令人不敢直视。只是她当初心血消耗过度后留下的花白头发,却俨然尚在,显出几分孤寂苍凉。Χiυmъ.cοΜ
此时她面向花圃,似在赏花,但双眼失神,目无焦点,不时感慨轻叹,好似在缅怀着什么。
刘娥身后不远处,两个中年宫娥垂首而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像两只战战兢兢的鹌鹑,若有人能看到她们眼神,必然能从中看到深深的惧意和惶恐。
她们怕皇后,非常怕!
不但她们怕,实际上,此时的宫中,除了小皇帝赵祯,就没人不怕她。
究其原因,实在是这一年来,宫里死了太多的人了。
真宗时,宫中三千禁军,可到了今日,除了当日护卫太子皇后的那两队人马外,余者尽斩,全部换上了新人。
原本八百宫廷武士,此时更几乎换了个遍,原本那些人下场自也不用多说。
至于太监宫娥就更不必多提,几乎死了九成。
当日效忠太子皇后的那些几乎都被雷允恭给杀干净了,剩下的一些都是雷允恭手下,等赵祯继位,刘娥垂帘,他们又岂能有好下场?
这一场大清洗,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干净,彻底,雷允恭所遗留的手下,几乎一个不剩,全部斩尽杀绝。
而正是这种狠厉的手段,也让世人很快明悟,这位太后可不是一位软弱可欺的弱女子。
也正是刘娥这一系列毫不留情的大清洗,让她迅速在朝廷中建立起权威。
也正是因此,才能在太子继位短短一年时间里,就稳定了朝堂,安抚了地方百官。
按说,像她这种狠厉的手段应该引起哗然非议,可奇怪的是,朝中百官对此却好似视若不见般,任他施为。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一者在朝臣看来,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娥,这些人都只是皇室家奴,生死全在皇家一念间,就算无罪,杀也就杀了,没人会为他们说话。
再者,当初若非这些太监阉人做乱,又岂会闹出后来那么大的事情?
而禁军侍卫,宫中武士,这些人虽然不同,可当朝廷事后查去,马上发现他们多多少少都与雷允恭有些关联,甚至有些人还与当初太祖手下的大将们有着隐蔽的血缘关系。
这是什么?这是隐患,这是祸根啊!就算是刘娥能忍,朝臣们也不能忍啊!
从雷允恭的态度中就能看出,在太祖一脉后人眼中,如今的大臣,文武百官,几乎个个都是叛徒,若非他们背叛了太祖皇帝,岂会被太宗后嗣承了大宝?夺了天下?
虽然大家都忠于赵宋皇室,可太祖和太宗毕竟不同,到了如今地步,更是水火不相融了。
可以说,不管以前如何,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形,无论双方愿意与否,都已经没了缓和余地,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了。
既然都是敌人了,谁有病啊,还为他们说话?
况且在这种敏感时候,谁若心慈手软,或是为对方说话,难免会被人认为立场不坚定,政治不正确……
偌大朝堂里,有这种傻蛋吗?
是以,当刘娥高举屠刀以狠辣手段进行雷霆清洗时,才没引起朝臣的非议诟病,不但没有诟病,甚至大家都默契的不提此事,就好像那些被斩尽杀绝的人都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冷酷血腥,诡异却又合理,令人不由唏嘘,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现实。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一位新帝登基,自然也少不了鲜血铺就。
赵祯年纪还小,更没有这种狠辣手段。作为他的母亲和依靠,刘娥自然要为他着想。
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成千上万条人命,如湖海般的鲜血,都被刘娥拿来浇灌江山,稳固天下。
她残酷吗?没错,她很残酷。
可她若不这么做,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让江山稳固,天下归心?
笑话!
天子之道,皇权之争,本就来不得半点仁慈。
更何况,此时虽然天下太平,可北有契丹,西有西夏,都对大宋虎视眈眈。若一不小心中原生乱,引得他们挥马而下,那后果……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这种风险,刘娥冒得起吗?朝臣冒得起吗?
不能不杀。
不得不杀。
杀了,天下太平。
不杀,天下大乱。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在这种敏感时刻,朝廷上下万众一心,所有人都希望他们死,或者说需要他们去死。
于是,他们死了。
死的悄无声息,死的平静无波。没人提起,没人想起。
但他们原本毕竟是活生生的生命,在这世上存在过,自然就会留下痕迹。
朝臣们不提不想,不在乎。
可同在宫中讨生活的太监宫娥们,又岂会不生出物伤其类之感?
好在此时剩下的宫人们都很干净,要么是从皇陵里调回来的守陵太监,要么就是之前幸存下的宫女,这些人一边物伤其类,暗暗同情,但另一边却不免也有些暗喜。
旧浪不倒,新浪岂能掀起灿烂的浪花?
“娘娘,北斗司洞明星君求见!”一个身着朱色官服女官过来禀报。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刘娥原本的贴身丫环小环,看其打扮,早非往日,此时的她已经是五品尚宫,掌后宫中巨细金帛,说白了,就是后宫掌钱财的管家。
听到她的声音,刘娥回过神,微微一点头:“宣吧!”
“是,娘娘!”小环轻声应了,悄声退去。
没多久,洞明被引了过来。
“臣,洞明,见过太后!”到了亭前,洞明抱拳行礼。
刘娥闻声转头,脸上带着欣然笑意,温声道:“先生来了。”
她抬手示意摒退众人,宫娥侍女们福礼退下。
“先生可听说空桑观雷劫一事?”
洞明坦然点头:“臣有所耳闻。”
刘娥缓缓起身,朝花圃走去,洞明默默跟着,并不着急说话。
“空桑观地处轩辕丘,而轩辕丘是黄帝定都之地,所以空桑观地位一向超然。如今突发雷击,一时间谣言四起,闲话儿也就多了。”走了几步,刘娥站住,捻着一株花的花瓣观赏,沉思片刻。
“北斗司可以查一查这桩案子。”
洞明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见刘娥正在弯腰拾花,凤袍微紧,显出腰身,他连忙垂眸不敢多看,说道:“太后,开封府已经接了这桩案子。”
刘娥捏着花茎起身,扭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此事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当尽快肃清流言,北斗司接手吧。”
洞明抱拳揖礼:“臣遵命!”
“嗯!”刘娥嗯了一声,轻轻一抬手,又转过身去。
洞明见她没别的吩咐,于是行礼退下。
等他走远,刘娥看着花圃中争妍绽放的牡丹,面露隐忧,喃喃自语道:“为何偏偏是空桑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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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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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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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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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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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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