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檀不同于常用的檀香。白嬷嬷忧心皇祖母的身子,嫌传统的檀香气味厚重,另制这款宁神益气、杂着清梨气息的淡香。
只是日积月累地燃着,淡淡的香气也积得厚重,过份的沉滞与浓重让人无法正常呼吸。
宫人打起帘子,那似有似无的香气更加氤氲开来,宁滞中带着些陈闷,就象垂垂老去的皇祖母,让慕容薇感觉很不舒服。
红豆晓得慕容薇不适,便示意小宫女往燃着的暖炉里丢几片新剥的橙皮,再添几根松枝,让空气里多几分清爽与甘甜。
乔浣霞今日起的迟,正在用膳,白嬷嬷亲自动手,递她布膳。
众人次第请过安,徐昭仪便要水净手,接过了白嬷嬷手上的象牙箸。
白嬷嬷有几分释然,先向徐昭仪道谢,却是说给楚皇后听:“徐昭仪有心,隔三差五的过来,太后娘娘虽爱清静,见了昭仪娘娘到还欢喜。”
徐昭仪含羞接话,答得十分圆满:“嬷嬷这不是守着皇后娘娘揭臣妾的老底么?臣妾以往侍候过太后娘娘起居,这是臣妾的本钱。”
当年徐、孟二位都是贴身伺侯太后的宫女,徐昭仪多负责起居,孟昭仪掌管衣衫饰,徐昭仪这般说辞,到是实情。
楚皇后早当白嬷嬷是半个长辈,见她薄责,只杏眼含笑,也不分辨。
这些日子后宫忙得翻天一般,白嬷嬷这话不是嫌她来得少,而是隐隐指责后宫不宁,翻腾得太过。到不晓得这话是她本人的意思,还是转述了母后清醒时的言语。
慕容薇近前几步,细瞧年迈的皇祖母。
老人家今日精神不错,为着请安的正日子,穿得端庄雍容。
银如雪,梳得纹此不乱。石青色滚珠抹额护住两鬓,正中镶一枚祖母绿碧玉珠,秋香绿底色绣金吉祥纹样镶边茶色团花缎的帔子,赤金撒花缎面姜黄底子马面裙,搭配得十分合宜。
皇祖母面前摆着没动过几口的早膳,兴致却对着坐在罗汉床上的阿萱。天性使然,即便认不周全,却对晚辈依然慈爱。
阿萱方才请安,童音清澈,世事无染,逗得皇祖母开怀,亦惹慕容薇的爱怜。m.χIùmЬ.CǒM
见皇祖母一直望着自己,阿萱便又从罗汉床上滑下来,打开荷包,捡出一粒薄荷糖放进皇祖母的手心:“皇祖母,您好好用膳,用完膳便吃这个清清嗓子。”
皇祖母含笑点头,将薄荷糖小心收在一旁,慈爱地抚着他的脊背。
“阿萱真乖”,慕容薇弯下腰,亲昵地抚摸着阿萱的头顶,又将他送回罗汉床边,亲手将他抱回床上。
手里的红梅已然递给白嬷嬷,请她吩咐人插瓶,慕容薇便笑咪咪立在皇祖母面前,绿色的裙裳逶迤在万字不断头纹样的古铜色地毡上,乔浣霞笑得咪起眼:“今日来的早,还换了绿衣裳,好看”。
慕容薇偏头一笑,顽皮里带着几多娇憨,心内却如青梅涩涩。
感激上苍赐她机会重新尽孝,一家人骨肉团圆的日子真好。
要水净了手,慕容薇便立在了皇祖母另一侧,学着徐昭仪的样子侍候她用膳。
“阿薇着绿衣原是为了博您喜欢,得您老人家的赏”,楚皇后立在母亲身后,轻柔地笑着逗趣。
大殿里的每一个人,都真心实意盼着太后娘娘安好,如同家有一老,便是一宝,这是她们的福气。
“阿薇?原来不是瑶光”。乔浣霞看着面容相似的母女二人,再望立在一旁笑盈盈的慕容蕙,再次迷惑起来:“阿薇还是瑶光?怎么都一般的模样?朝晖又在哪里?”
“皇祖母,孩儿是阿薇”,慕容薇以少有的耐心地纠正着,将鸡丝粥一匙一匙细心地送到乔浣霞口边。
重生之后,她来过两次,皇祖母一时唤她做阿薇,一时又变做瑶光。
没有接到夏钰之的消息,不晓得罗讷言是否过了老太君那一关。
便是罗讷言此时本事尚浅,无法医好皇祖母,最不济,也要老人家好好活着,她偏不信,这么好的皇祖母,守不到云开月明的那一日。
楚皇后觉得有些闷,吩咐人将离母后稍远的窗扇开一道缝隙,清冽的风带来一阵清爽,将香气冲散少许,反而比刚才顺畅。
罗汉床上的阿萱似乎也觉得透气,他咯咯笑着,将荷包里的糖再次献宝般举给乔浣霞,慕容蕙银铃般的笑便随着阿萱,与皇祖母的微笑交织在一起。
欢笑的童声冲淡了些许殿内沉闷的情绪,乔浣霞静静地坐着,唇边一直带着笑意。
前世里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这一世学起来特别用心。慕容薇拿帕子轻轻拭去外婆嘴角的一点残渣,细心而体贴。
徐昭仪以银箸夹起一只豆腐皮的小汤包放到乔浣霞面前,耐心地劝着:“太后娘娘再吃一只包子,今日御膳房做的味道好,阿萱还吃了两只。”
乔浣霞将碟子一推,又细细打量慕容薇几眼:“又哄我,明明是阿薇,怎么又成了阿萱。”
见底下慕容蕙牵着阿萱的手,乔浣霞浑浊的目光渐渐多了黯然:“哀家真老了,都记不住这宫里几时多了这几个孩子。分明是哀家的孙子,却又记不住他的名字。”
皇祖母的思维时常会停留在崇明元年皇祖父去世的时候,又时常会跳到某个对她特别重要的时间段。
慕容薇与徐昭仪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摇摇头,压下心里的黯然。
慕容薇蹲下身子,将头贴在祖母膝上,声音里满是疼惜:“祖母,阿薇说给您听,咱们都是皇祖母的子孙。”
她手指着了粉衣的慕容蕙:“这是阿蕙,她的名字还是您所取。”
慕容蕙上前拉住皇祖母的手轻轻晃动,满眼都是儒慕:“皇祖母,您曾亲口对阿蕙说,孙女生辰在七月七,您便取了子安先生《七夕赋》里‘金声玉韵,蕙心兰质’的蕙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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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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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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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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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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