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丘国大军临近濠城。
两军在距离城外五十里的大屯坡交战了三次,凤冥国军队损失不少,苍丘国军队也未占到太多便宜,战事呈现胶着状态。
深夜。
天开始下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潮湿的空气黏在人的皮肤上,似将所有的毛孔都黏住了,不畅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舒服。
镇北将军府。
沈润走进院落,正遇见火舞要将一碗解暑的冰糖银耳雪梨羹送进屋里,他便将碗接了,挥手让火舞退下,自己掀开竹帘走进室内。
晨光站在苍丘国的地图前思索,听见响动,回过头来。
沈润笑着将银耳雪梨羹放在桌上。
晨光心想,果然权利的更迭能改变很多,他最近越来越“贤惠”了。
“薛翎带五万援军已经出发了,大概下月初抵达濠城。”沈润说。
晨光点了点头,在桌前坐下,虽不是眉头紧锁,但胶着的战局盘踞在心里,她定是不痛快的。沈润本想劝劝她,转念一想,除非凤冥国打赢了,否则他说得再多,也说不去她心里的阴霾,话说多了还容易惹她烦躁。他默了片刻,轻声问: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她已经熬了三天了,脆弱的体质,摧毁健康的行为,让他十分担心,可他又不能强制她去休息,战事当前,他强制她就是在添乱,那样她该更烦了。
晨光摇了摇头:“我是睡不着,不是不想睡,你若累了就去睡吧,不用等我。”她的睡眠越来越少,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要变成司浅那样,不需要睡眠了。她也不太想和他同床,他总是在她半梦半醒时对着她摸来摸去,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戳戳那儿,要不就盯着她看个没玩,时常盯得她汗毛倒竖,又在她睁开眼睛时装他没做过说是她在做梦,她觉得他很烦,却总也赶不走。在箬安时床大也就算了,出了宫他放着大床不睡偏要来和她挤,讨厌得紧。
“我不累。”沈润笑着说,“我陪你。”
晨光哑然,从前那个外表谦和内心狡诈的伪君子如今竟变成了一块缠人又粘人的狗皮膏药,估计拿现在的他去说给从前的他听,他自己都不会信,所以,还真是“时间久了,人就变了”。
沈润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又将桌上的小瓷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笑眯眯地道:“喝点吧,今天又闷又热,解解暑气。”
晨光往窗边的卧榻一指:“你要待在这儿也行,去那边坐着,别总盯着我。”
沈润笑得更开,道了句:“那你把这个喝了。”便站起身去了窗边的卧榻,随手拿起旁边书架上的一本兵书,翻开阅读。
他现在比他在箬安时清闲,在箬安时奏章堆成山他要一本一本地处理,现在在军中,加急的奏章需由晨光亲自处理轮不到他,她交给他的琐碎军务以及城池复兴等一些文政没有全国各地雪片般的奏章那般复杂,他很快就能处理好,忽略掉城外的战火连天,他其实还挺舒适的。
晨光见他如此知趣,还算满意,翻阅完桌上的军报,又一次站起身,双臂抱胸,一只手缓缓地摩挲着尖瘦的下巴,她对着苍丘国的地图,陷入了思考。
门外,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蛙鸣声十分吵闹,好在听久了也就习惯了,直到刺耳的蛙鸣声逐渐歇止,晨光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到后半夜了,回过身,下意识向榻上望去,难怪如此安静,他居然睡着了。
沈润斜倚在卧榻上,手里还握着兵书,盖在胸前,身上的白色锦衣微皱,大概是半坐半卧的姿势不太舒坦,他双眉微蹙,红润的唇亦微微绷着,看起来不甚安稳。
晨光觉得好笑,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想要将他手里的书拿开,手还没碰到他胸前的兵书,就在这时,一柄短刀破窗而入,晨光眉眼一利,敏捷地躲开,那柄短刀迅如闪电,直直地插进了不远处的梁柱!wWW.ΧìǔΜЬ.CǒΜ
晨光再回过神时,沈润已经醒了,他凝眉望向破掉的窗户,窗外一片嘈杂,潜入的刺客惊动了士兵,士兵们开始了大搜捕。
禁军统领蒋方急匆匆地进来请罪:“刺客乘虚而入,是臣的失职,臣罪该万死!”
晨光懒得理睬他,手一挥,让他下去。
蒋方也不知道陛下这是恕了他的罪还是打算秋后算账,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亲自带人,更卖力地抓捕刺客。
屋里,晨光已经将插在柱子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刀尖上穿了一张折起来的邀请帖,她将请帖取下,展开,上面是一行自在洒落的行书:
戌时二刻,秀漪湖,莲香亭。
没有落款。
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邀请,沈润又不是傻子,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封邀请函出自谁手,脸立刻黑了起来。
晨光没他想的多,她是从字迹上认出了邀请人是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约她出去见面,她心里对对方的意图有了几分猜测,不由得皱起了眉。
秀漪湖在城外,位于两军交战的中心地带,秀漪湖中有一片极美的荷花,正是因为这片美丽的荷花,在当地颇有盛名。每到莲花盛开之际,有名望的文人才子就会聚集起来,在秀漪湖上举办赛诗会荷花会,连带着秀漪湖上的莲香亭也跟着著名起来。现在是战时,自然不会有人在湖上赏花开会,但这并不会影响湖中的美景,晨光想,沈润上次送她的并蒂莲大概就是从秀漪湖中摘来的。
此刻,沈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侧脸,就快要在她脸上盯出窟窿了。
晨光感受到他阴沉的目光,有些无语,偏偏是他在场的时候把这东西扔了进来,来人是故意的吗,这不是在给她没事找事?
“他约你做什么?”沈润冷冷地问。
晨光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和谈吧。”
“在战局偏向他的时候?”沈润并不相信。
“战局偏向我时,我也不可能同意和谈。”
话虽如此……
“你去么?这或许是一个陷阱。”也或许就是想约你去看花,再或许看花和谈都有,反正他不相信晏樱是单纯地想要与她和谈,想要和谈不会约在秀漪湖,秀漪湖的美景谁不知道,他约了她几次去秀漪湖看花她都没心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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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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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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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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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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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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