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
金碧辉煌的宫城仿佛被笼罩在一片煞气里,死气沉沉,阴气森森,就连周边热闹的街市也因为战争的影响变得人烟稀少,萧条不振。
凤冥国女帝曾接连攻下北越国、南越国、龙熙国,只要开战,便无败绩,这样的战绩让苍丘国人十分担心被凤冥国攻打的苍丘国会不会如过去的战败国一样亡国,就连帝都亦是人人自危。
以摄政王为首的朝廷却不许平民议论,胆敢议论战事者皆被下狱。强权的高压下,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那摄政王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窃国者,还极有可能是巫术之国的后裔,可这些不满只能装在心里,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如此复杂的国况实在无能为力,他们甚至不知道,皇宫内那位尚未成年的小皇帝是否还活着。
晨曦宫。
司雪颜被两个人架着抬上金殿,她因为擅自行动受遍了暴刑,刚从血流成河中提起来,又被扔进冷水里清洗更衣,现在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抽搐地疼痛着,她的心也跟着抽搐着,那漫如潮水的恐惧让她兔子似的缩成一团。
她哭过很多次,泪痕干了又干,现在的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被扔在冰冷的地面上,重重地摔下去,疼痛又加深了一层。她越发恐惧,苍白的嘴唇用力抿紧,她下意识向上方的金座怯怯地望了一眼,金色帝椅上的人一袭苍丽的紫衣,如皑皑霜雪中一朵瑰艳的牡丹。
他是第一个让司雪颜觉得貌美的男子,她极爱他的容貌,她想不会有女人不喜欢这张脸,可是他的阴冷和狠毒让她恐惧。她喜欢他,也害怕他,对她来说,他就是一株生长在冰潭深处的花朵,只可远观,靠近会丢掉性命。
司雪颜的胆小造成了她的敏感,帝椅上的人此时的情绪不是暴怒,而是不屑。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有如针刺,让她的疼痛再加一层。
她出身低微,大漠中的皇族野蛮凶暴不是其他皇族可比的,她从出生起就被看不起,被各种欺凌。先是妃嫔姐妹嘲笑她那卑贱的生母,之后又是司雪晨嫌弃她蠢笨连当个工具都不配,当她终于逃离了凤冥国,苍丘国那狂妄自大的后宫,所有人都用鄙夷的态度对待她这个出身蛮族的后妃,就算她的姐姐做了凤冥国至高无上的王,那些人仍旧看不起她。wWW.ΧìǔΜЬ.CǒΜ
她伏低做小被欺辱,她反抗还是被欺辱,她胆小懦弱,可是胆小懦弱的人也是会生出怒意的,不甘吞食着她,各式各样的轻视堆叠着向她的心脏砸去,激起的愤怒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帝椅上的这个男人,当她发现他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时,她是窃喜的,可当她的窃喜被发现了之后,他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她,敏感的她立刻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他是在说,明明是姐妹,一个如云一个如泥,怎么会差这么多?
司雪颜很痛苦。
他以为她就喜欢胆小懦弱么?
就像现在,他以为她喜欢瑟瑟发抖吗?
她控制不住。
她连身体都控制不住,疼痛和恐惧让她的身体软得不像话,她也想像大姐姐那般硬气,可本能却驱使她伏跪下去,她颤声辩解:
“主、主子,奴婢不是擅自行动,是二姐姐派人传来口信说主子命奴婢带人剿杀大、大姐姐,奴婢真的是听命行事,请主子明察!”
磕磕巴巴,明明是辩解,听上去却像是心虚的求饶。
司雪颜想哭,却因为过分恐惧流不出眼泪。
晏樱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悦耳的笑让司雪颜头皮发麻,附骨的冷意瞬间窜了上来,让她遍体生寒。她呆了一呆,本能再次驱使她,她用力磕头,不停地磕头:
“奴婢该死!主子恕罪!”
“你可知你为何输了?”冷漠的嗓音,平静的语调,如凝结了千年的霜雪。
司雪颜控制不住地抖如筛糠,他的话加重了她的恐惧,她强迫自己冷静,却收效甚微,垂着的头僵硬地轻摇:
“奴、奴婢不知……”
“你被灌注的玄力不输于她,就算打不赢,她也不该是全身而退,你失败是因为你怕她,因为你怕她,在她面前,不管多深厚的玄力你都无法完全释放,恐惧不消除,你永远赢不了她。”缓慢中带着一丝懒散的嗓音,不见怒意,唯有鄙夷,晏樱望着司雪颜浑身一震继而又瑟缩如幼鹿的模样,朱红的唇勾起不屑,“废物!”
司雪颜双肩一抖,她低垂着头,杏目圆睁,忽然眼白转红,泪水汹涌。
“滚!”晏樱沉下眉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两名侍卫打扮的人立刻将软如泥的司雪颜架了出去。
立在晏樱身旁的流砂皱了皱眉,轻声道:
“如此愚蠢的女人,主子为何要留着她?就算她拥有巫医族的血统,她也不会变成第二个凤主陛下。”
“司雪柔和司雪颜,她们的生母一个是巫医族族女,一个是贴身侍婢,二人作为媵妾陪嫁入宫,先后受封,诞下公主,凤冥国皇室,皇子先后暴毙,一个母亲非巫医族人的公主也死了,她为什么会留下司雪柔和司雪颜的性命?”晏樱似笑非笑地道。
流砂知道主子口中的“她”是凤主陛下,他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因为她们的母亲是凤主陛下生母的陪嫁,凤主陛下心生怜悯……”
晏樱笑:“怜悯?她可是在明知巫医族是她母亲母族的情况下屠灭了巫医一族,即使不曾加害过她和她母亲的族人也没有放过。”
流砂听到他的笑声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莫非这二人对凤主陛下来说另有用途?”所以主子才将这两个人抢了来,如果真是如此,不得不佩服主子英明果决。
“她在报复。”晏樱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淡淡地说。
流砂愣住了。
报复?向谁?
在他看来,司雪柔和司雪颜并不是值得报复的对象,蝼蚁一样的人物,以凤主陛下的身份是不可能将这样的人放在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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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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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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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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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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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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