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意,可是他在意,他在意到了甚至想要算一算她的命运,明明他是既不信命也不信占卜的。
他派出去寻找还魂珠的人可谓掘地三尺,在寻找的过程中,虽然打探到了一些凤冥国皇族的秘事,可关于还魂珠,毫无线索可寻。好不容易找到了有知晓当年事的江湖老者,对方也是一口咬定那根本就是一桩骗局。
理智告诉他,还魂珠就是一则无稽之谈,世界上不可能会有那样的东西,可他还是想要寻找。她日益消瘦的身体,越来越古怪的病状,这一切都让他放弃了理智,他派出了他手里的所有人,一寸一寸地搜索着,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想要那个东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然而,若这世上没有还魂珠,又该怎么办呢……
晨光从他平静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哀怜,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在那一刻品出了他苦涩的情感,心中竟也跟着泛起了一丝涩意,然而这一丝酸涩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怒意。
她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讨厌别人同情怜悯她,尽管她怪病缠身时常虚弱看起来像个短命的,可是她一点都不可怜,她自在得很。
沈润同样是个敏锐之人,他立刻看出她生了怒,琥珀色的眸子微颤,波光流转,迅速收起复杂的情愫,变回了平静无澜,他含着笑,闲话似的说:
“不知张老将军那边开始了没有。”说着,望向窗外。
晨光没有言语,她在桌前坐了下来。
这一次她和张哲的计谋不谋而合,她是从张哲生擒了洪威时开始算计的,张哲却是开战之前就计划好了的。
前些日子,为了等待后方供给,凤冥国军队一直按兵不动。由于之前张哲都是采取主动猛攻的战术,突然不动了,苍丘国军队立刻产生了怀疑,却又不敢有大动作,只来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忽然听说凤冥国援军将至,苍丘国那边必会心急,心急易生乱,为了赶在援军到达之前速战速决,苍丘国军队必会有所行动。
张哲生擒了洪威,目的是先装作要用洪威祭旗。洪威知道因为他撒了一个王陵将军的谎,张哲极厌恶他,他又屡次偷袭,伤亡了张哲的许多手下,张哲会用残忍的手段处死他也在情理之中。当洪威深信自己会死得凄惨时,再“不小心”让他逃走,接着“不小心”被他听到“后日凤冥国军队会绕道玉梅峰进攻苍丘国军队的侧翼,凤冥国援军亦会掐准时间赶到,从另外一个方向攻打苍丘国军队”的消息。
洪威是武将,对白家沟的地理环境很熟悉,他应该知道,一旦凤冥国军队从玉梅峰绕过去,就会变成两面夹击,苍丘国必败。
如张哲所说,只要洪威能相信他是真的探听到了情报,他是真的逃了出去,等他回到苍丘国军营之后,主帅舒元凯就会相信这则情报。
洪威是一个逃走的俘虏,他为了消除自己会被怀疑是已投靠了敌方的奸细,必会绞尽脑汁让舒元凯相信情报的真实性。只要没有严重的破绽,时间紧迫,舒元凯必定相信,因为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凤冥国的增援部队抵达,再合力灭了他,他必会出兵,在凤冥国军队绕路玉梅峰时伏击。
结果,会变成谁伏击谁呢?
她再次将目光落在地图上。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破晓了。
桌上的红烛爆了个花儿。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撤去桌上的泉水,更换了一杯参茶。
晨光睁开眼睛,她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眸光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沈润的脸。她不睡,他也没睡,一直默默地陪着她。
沈润知道她没睡着,他担心她这么熬着伤身体,却也明白她职责在身不需旁人多言:“喝口参茶吧,是温的,不烫。张哲那边你不用担心,他身经百战,这种事不知做过多少次了,定会顺利。”
“我不担心这个。”晨光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沈润望着她残妆半褪略显枯槁的脸庞,他想起了少女时期她极少上妆,那个时候的她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虽然羸弱,但不病着时,气色还好。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用妆容掩盖她的憔悴消瘦,等到他有这个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日日全妆了。
他忽然伸手,拨去她前额上垂下来的几缕碎发,手覆上她的脸颊。瘦瘦窄窄成一条的小脸,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正在喝水的晨光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他:“你干吗?”
“饿不饿?”沈润问她。
他这两年经常问她“饿不饿”,这句话都快成他的口头禅了。
晨光摇了一下头。
就在这时,帐外,司浅的声音响起:“陛下!”
“进来。”
司浅步入帐中,沈润还没收回手,手在晨光的脸颊上揉了揉方才放下,被司浅看了个正着。
晨光觉得沈润的动作莫名其妙,没有睬他,问司浅道:
“何事?”
司浅从沈润的手上冷漠地收回目光:“洪威已经逃了,该听的他都听到了。另外据张老将军的审问,测算出昨夜会改变风向的人是苍丘国主帅舒元凯,按照洪威的说法,舒元凯极爱卜卦占星,他曾听军中人议论过,说这舒元凯原来是一名算命先生。”ωωω.χΙυΜЬ.Cǒm
沈润哭笑不得:“算命先生做将军?”
司浅一脸严肃地道:“他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此人兵法变化莫测,难缠又阴险,白家沟久攻不下正是此人的缘故。”
沈润看向晨光,问:“那他能算出来不该去玉梅峰伏击么?”
晨光唇角微扬:“卜卦只能测吉凶,就算他测出此行是凶,他也会去,除非他要坐以待毙,除非他不想赢。”
“你要不要算一卦你这一次的伏击是吉是凶?”
晨光单手托着下巴,懒懒一笑:“行军打仗比的是兵法,比的是智谋,不需要旁门左道。”
轻缓的语气,却如凶暴的狂风,肆意张扬,锋芒毕露,气势迫人,竟让人生起一阵欲臣服之感。
沈润直直地望了她一会儿,移开目光。
刚刚心脏突然快跳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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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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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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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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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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