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已经再世为人了,我们和他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不用再看见他了,免得产生什么因果,反而会对他造成困扰。
溜溜达达回到纸扎店,就看见樊姨正在哈欠连天的等着我们。
“事都办完了?”她难得没有骂我们。
我和李长庚点了点头。我感觉我和李长庚干的事,樊姨并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她不想挑明而已。
樊姨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扔下一句:“那就老老实实看着店吧,别总惹事。好好活着比什么不强?”然后就走了。琇書網
我和李长庚面面相觑。
我问李长庚:“你觉得她知道多少?”
李长庚说:“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她知道多少?”
我说:“那你猜一下。”
李长庚:“我猜不着。”
然后我们俩就开始坐在纸扎店发呆。
我们已经睡了一整天,现在想睡觉也睡不着了,只好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
过了一会,李长庚说:“小风,我一直很奇怪,你是什么学历?”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就隐隐作痛:“怎么?”
李长庚说:“我感觉你和你的亲戚们都不一样,应该比他们多认识几个字吧?”
我翻了翻白眼:“多认识几个字就完了?我可上过大学。”
李长庚一脸惊讶:“你还是大学毕业呢?失敬失敬,你是什么专业?我出两道题考考你。”
“滚蛋吧。”我把一包纸钱砸在他怀里了。
其实我没有撒谎,我确实上过大学。只不过刚刚熬过又苦又累的军训,一天文化课都没上就退学了。
因为那天我得到了我父母的消息。这些年来,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会在某些城市留下蛛丝马迹,但是从来没像那一次那么证据确凿。
可惜,等我匆匆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我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紧接着,颜棋病重,送到了医院。二叔家本来就不富裕,几天的功夫就把家底花光了,那时候颜棋虚弱得很,一旦离开医院,恐怕几个小时就得没命。
我就选择了退学,把学费要了回来,给二叔寄过去了。然后才买了一张人挤人的绿皮火车票。
等我赶到家的时候,颜棋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以为是我的学费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所以一直觉得挺值的。没想到原来二叔和二婶去破庙里求过神。
这几年我和二叔一家拼命干活,总算把欠的债还清了。我正考虑要不要去城市找找机会,二叔就上吊了。
从那天开始,一直鸡飞狗跳,折腾到现在。然后我就出现在孤马镇,坐在纸扎店里,度过这个不眠之夜。
“小风,小风。”李长庚在旁边叫我。
我回过头来,问他:“干嘛?”
李长庚笑嘻嘻的说:“你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我心里纳闷:我什么时候开心了?
李长庚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手脚:“张大头他们村好像就在隔壁,叫什么瞎瞎狗。这都什么破名字。”
我问他:“咱们去看看?”
李长庚嗯了一声:“张大头和张火应该是跑了,但是他们家的人跑不了。我就把他爹当人质抓过来,不信张大头不现身。”
我说:“你算了吧。张大头那么精的人,他既然敢跑,就相信你不敢把他家人怎么样。他们家那老头,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吧?你还把他当人质?恐怕他到了这,你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到时候撵也撵不走。樊姨要是知道你这么干,没准把你脑袋剁下来。”
李长庚挠了挠头,又说:“那就换换,我赖在他们家,大吃大喝。等不来张大头我就不走。”
我笑着说:“这倒是个办法。”
李长庚抓起一把手电,抬脚就要走。
我惊奇的看着他:“你现在就去?”
李长庚点了点头:“是啊。反正今天晚上也睡不着,干脆出去转转。你就别跟着来了,店里总得留个人,不然明天早上樊姨又骂人了。还有,告诉她明天早上不用给我做饭了,我就在张家吃了。”
不等我回答,李长庚已经出门了。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白菜根啊,鱼骨头,剩饭剩菜来一口啊,来一口。
我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这是要去吃大餐吗?怎么听着像要饭呢。
李长庚在的时候,我只觉得无聊。等李长庚走了,我开始觉得纸扎店阴气森森的了。
这个地方阴气不可能不重,里面卖的全都是死人用的东西。
我坐在椅子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我似得。我接连回了几次头,发现那两道目光来自于墙角的纸人。
纸人不是尸体,也不是鬼魂。但是它有一张脸,这就够瘆人了。
我想了想,就找来一张黄纸,贴在纸人头上,想把脸盖住。
谁知道贴完之后,我发现这张纸很像是冥纸,纸人看起来更恐怖了。
我又慌乱的把它扯下来了。
我正在做这种无用功的时候,听到店门响了一下,我一回头,看到一个女人进来了。
“你要买纸钱?”我热情的走过去打招呼。
我这么热情,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是因为今晚终于来了一个顾客。
在纸扎店当店员,时间久了很容易心理变态。因为你希望顾客多,希望生意红火。这种愿望,其实是建立在街坊邻居的倒霉上面的
女人看了看周围的纸钱和纸人,摇了摇头,对我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我今晚很有耐心,笑嘻嘻的问:“那你是来干嘛的?”
女人说:“我是来找人的。”然后她递过来一张寻人启事。
我疑惑的接过来,还没仔细看,就听到那个女人说:“我是从困马营找过来的。一路走,一路问,找到了这里。”
我一看寻人启事上的女人,顿时就火了:“怎么又是你?”
这女人,就是当初客车上的女的。拿着一张寻人启事,说是找人,其实照片上的人就是她自己。我怀疑她根本就是人贩子,跟着颜棋来的。
女人点了点头:“又是我,我这一趟是专门来找你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寻人启事上的人在哪?”
我没好气的说:“我当然知道了,不就在我面前站着吗?”
女人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是我。”
我晃了晃那张纸:“你不就是她吗?你敢说你不是?”
女人被我问住了,声音低沉的说:“我是她。但是我要找的,是另一个我。我们两个不一样。”
好吧,我现在不觉得这女人是人贩子了,我觉得她精神有问题。
我开始考虑要把她赶到大街上,还是送到精神病院。
这时候,那女人抬起头来,把长长的头发撩到肩后,认真的说:“你告诉我,另一个我在哪?你见过我,我感觉得到。”
我心想:我肯定见过你啊。咱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然而,我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那张纸上。我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师忆。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好像在哪见过似得。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心里一震:我好像是在墓碑上见过。
当初张大头一伙人去偷尸体,挖出来的女人不就叫这个吗?
想到这里,我头皮发麻,有点害怕的想: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偷偷地瞟了女人的脚下一眼,空荡荡的,没有影子。
她是鬼。
女人幽幽的说:“你肯定见过另一个我,是不是?我能感觉到。你告诉我,你们把我藏到哪去了?”
我惊骇的向后退了一步,咣当一声,把椅子撞倒了。而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鬼,在找自己的尸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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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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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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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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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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