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爷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想活着出去,就别乱说话。”
我只好心惊胆战的点了点头。
叔爷盯着神像看了一会,然后开始绕着供台转圈。我不敢多嘴,一步步跟在他身后。
庙里面阴风阵阵,每多绕一圈,我就觉得身上冷一分。
忽然,我发现叔爷的步子越来越奇怪。原本他因为年纪大了,走路微微摇晃,大多时候都要拄着一根拐杖。可是今天晚上,他步子很轻,腿脚利落,像是恢复了年轻一样。
一圈,两圈,三圈一直绕到第九圈的时候,叔爷忽然回过头来,冲我嘿嘿一笑:“找到了。”
我一看叔爷的脸,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头皮发炸。
叔爷的脸上像是抹了白粉一样,惨白惨白的,而他的嘴唇又是血红血红的。
我很想转身逃走,可是我又不能把叔爷留在这。刚才叔爷说,要想活下来,就要听他的话,可是他都这样了,他还是我的叔爷吗?
我正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叔爷已经弯下腰,用刀柄重重的撞击供台。
砰砰砰供台发出一声声闷响,好像有人在用力敲门似得。
这破庙不知道建成多少年了,供台上的砖石早已经朽坏了,被叔爷撞了两下,哗啦一声,塌了一个角。
叔爷跪在地上,伸手在里面掏了掏,拿出来一个红布包袱。
我看的眼睛都直了:他怎么知道里面有包袱?
叔爷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呆,然后把包袱打开了。
我注意到,他打开包袱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捏了几次兰花指,看起来就像就像是一个女人一样。
我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叔爷一声。但是叔爷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他猛地抬起头来,用告诫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马上就不敢吱声了。
包袱解开,里面有两件衣服。一件红上衣,一件红裙子。叔爷把它们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然后又冲我咧嘴一笑,阴阳怪气的说:“好看吗?”
我这时候哪还说得出话来?
现在的叔爷,到底是人是鬼?或者说,是鬼上身?我悄悄看了看二黑,却发现它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把脑袋埋在尾巴里,头都不敢抬。
我又惊又气,看来用它分辨人和鬼是没指望了。
等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叔爷已经把衣服套在身上了。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两件衣服其实是嫁衣。
血红色的嫁衣,在这种小庙里本来就诡异,更何况穿在叔爷身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包袱里还剩下一双绣花鞋。叔爷又尝试着把鞋也穿进去。ωωω.χΙυΜЬ.Cǒm
只不过,鞋小脚大,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看见他坐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嘴里发出一阵阵愤怒的低吼。那种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忽然,叔爷把手里的刀举起来了,手起刀落,向自己脚趾上斩过去。
“叔爷。”我慌了,叫了一声。
可是已经晚了,砰地一声闷响,那把刀斩断了叔爷三根脚趾,鲜血冒出来,淋淋漓漓洒了一地。
叔爷终于把鞋套进去了,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只是在一瞬间,绣花鞋就被血彻底染红了。
叔爷穿上一只鞋之后,又举起刀来,砍向另一只脚。
我急了,冲过去拽住他:“叔爷,你这是怎么了?”
“颜风。”叔爷的嗓音有点嘶哑,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你想让咱们爷俩活命,就别多嘴。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我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变成了我认识的叔爷。可是几秒钟过后,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古怪,属于叔爷的部分越来越少,属于另一个“陌生女人”的部分越来越多。
他把我们带来的篮子拿出来,在里面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一张纸钱。
他把纸钱递给我:“贴在嘴上,遮住口鼻。”
这次我没敢多问,连忙照办了。
其实用纸钱遮住口鼻,这种方法我也听说过,是专门用来对付诈尸的。家里面的尸体如果有尸变的迹象,就要把一只竹扫把挂在床头,据说能抑制尸变。
而挂扫把的时候,就必须用纸钱贴住口鼻。据说这样可以挡住人的活人气,骗过鬼魂。
等我把纸钱贴好之后,叔爷就指了指桌上的蜡烛。
我犹豫了一下,把蜡烛拿了起来,用询问的目光着看叔爷。
叔爷点了点头,伸手把二黑拽起来了,然后向大殿外面走去。
我举着蜡烛紧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叔爷带着我一直走到了大门口,眼看就要出去了。
我心想:这样就行了吗?我们走出破庙,是不是就把一切都解决了?
“呵呵”那冷笑声又响起来了。
我猛地回过头去,发现那声音是从背后的井里发出来的。
叔爷在庙门口徘徊了一会,又折返回来,走到了井边。
他弯着腰,两眼瞪得滚圆,似乎想要看看井里面究竟有什么。忽然,他的身子晃了一下,随后就栽了进去。
我连忙跑到井边,举着蜡烛向里面照。
那口井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到底。下面既没有叔爷的声音,也没有黑狗的声音。
我心里着急,干脆也跳到了井里。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口井并不深,而且早就干枯了。
我举着蜡烛晃了一下,没有看见叔爷的踪迹。我心里有点发毛,井底一共就这么大,叔爷怎么没了?
我想要叫叫他,又想起来他告诫过我,不要乱说话。更何况,我的口鼻上还贴着纸钱,也说不出话来。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站在井底分析:我是亲眼看见叔爷跳下来的。他应该就在井底某处,只不过我没发现。又或者,还有第二种可能,叔爷没有跳下来,我出现幻觉了,他老人家已经回家了,而我中了鬼遮眼,被困在井里。
这第二种可能让我越想越怕,恨不得现在就爬到井口,溜之大吉。
恰恰在这时候,我眼睛向地上一瞟,看到一个血脚印。
是了,叔爷一定在这里,这就是他的脚印。我蹲下身子,举着蜡烛仔细寻找,终于看到三两个脚印,一直延续到一个角落,然后消失了。
那角落有一团早已枯死的杂草,我伸手把杂草拨开,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叔爷钻到这里面去了?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叔爷到底怎么了?说他是鬼上身,他怎么还认得我?说不是鬼上身,可是干的事也太邪门了。
我咬了咬牙,也端着蜡烛钻进去了。
洞里面阴暗潮湿,而且很狭窄。我鼻子里全是泥土的味道,有一个古怪的念头从心里升起来:我这样爬下去,不会爬到阴曹地府吧?
很快,前面吹过来一阵阴冷的风。这风很古怪,一阵一阵的,像是有人在故意吹气一样。
我手中的烛光越来越暗,被吹得左摇右摆,眼看就要熄灭。我连忙伸出手,死死挡住。
几秒钟后,烛光稳下来了,我发现这个洞到头了,前面有一个不小的空间,大概有一间屋子左右。
我从洞里面爬出来,举着蜡烛照了一下,然后就吓呆了。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口黑乎乎的铁棺材,上面生满了铁锈。
而叔爷就跪在棺材跟前,一动不动。
除了棺材之外,墙上还画满了厉鬼的图案。
我正看得心惊,忽然有一只冷冰冰的手,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笑吟吟的说:“你来了?”
我吓得头皮发麻,想要挣脱这只手,赶快逃走。可是我惊恐地发现,我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只能呆愣楞的站在地上。任由那只手摩挲着我的脖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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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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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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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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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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