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表哥呢?”
急急从宁和医院赶过来的云毓,强忍着情绪。眼底的红,还是能看出有哭过的痕迹。
“他有事出去了。”风凌烟把手机放进了外套口袋里。
云毓走到病床前,看着插满了仪器的云汐月,嘴唇颤抖。“谁把姑姑伤得这么重?”
风凌烟心口一沉,悲伤湮没的怒火一下就冒了出来。咬牙切齿说。
“君兆和。”
云毓胸口起伏了下,咬紧了牙根。怒道。“我猜到就是那个狗东西。”
风凌烟眼圈通红,黑白分明的眸布满了血丝。“他会付出代价的。”
云毓瞳眸剧烈一缩。“除了他,还有那个霍明珠,以及霍家,都要付出代价。”
风凌烟眸光一紧。“三少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过了片刻。
她看向在身边坐下的云毓。“外公还不知道吧?”
云毓:“我连我妈都没说……”
风凌烟:“你暂时不要告诉他们,过几天再说。”
云毓:“好。”
悲伤的情绪笼罩,两人都没有心情说话。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云汐月,极力得克制着不哭出来。
云毓坐了一会儿,就被医院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她离开时,君陌殇还没有回来。
风凌烟的心一寸寸收紧,心脏瑟缩的后背生寒。缓了缓,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准备喝口热水暖一暖。
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那方杏色的丝帕,温温软软,轻盈如云。
眼熟得令人心慌。
风凌烟心跳突突,连忙弯腰拾了起来。
一丝一丝展开。
浮光掠影。
丝帕一角。绣着一株野兰花。
翠绿的花叶,樱粉与鹅黄相映的花骨朵。
其中,还有她的小名。
十一。
那一瞬间,风凌烟眼前的视线蒙上了薄薄的水雾。耳畔,幽幽响起一道明媚又青涩的声音。
“小哥哥,你别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暴风雪时分,温暖的桃源洞中。她用这方绢丝手帕给一个小哥哥包扎伤口。
她说。“我叫十一。”
他回她。“我叫沐舟。”
风凌烟定定得站在饮水机旁,胸中浪潮呼啸,一浪接一浪的席卷,几近把她吞噬。
泛红的眼底,茫然到荒芜。琇書網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畔传来一道低哑而不安的声音。
“十一,不舒服吗?”
闻言,风凌烟心尖一缩,唇上仅存的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丝帕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君陌殇大步走到她面前,深邃的眸光盯着她俏白的脸,眼中温情暖如冬阳。
“怎么了?”
风凌烟仰着头,瞳眸微微缩起。冷静得问。“三少,你与景灏,到底谁是沐舟?”
一字一句,如寒冰,似落雪。
重重砸在君陌殇的心头,脸色白了一分。
他抿着唇。
幽邃的眼睛里,有无法言说的痛苦。
风凌烟沉染了悲伤的目光,梭巡着他的每一寸表情。布满了血丝的星眸格外透亮。
“三少,你回答我啊。”
这一声,带着哭音。
“十一。”君陌殇心如刀割,伸手想要搂她入怀。
风凌烟下意识后退想要躲开,双腿突然一软,身体剧烈摇晃。
君陌殇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他抱着她,坐在了病床前的沙发上。
“三少,你为什么不回答。”风凌烟执拗起来,一门心思想要搞清楚。“你之前说的那个故事,是景灏告诉你的,对不对?”
“不是。”君陌殇瞳孔重重收缩,眼底起了一丝水雾。
风凌烟的心似重锤砸了一个大窟窿,寒风猛烈地往里灌,全身血液都冻结成冰。盈巧的唇,白沁沁的。
颤抖几瞬。
“三少的意思,是景灏骗我……”
“十一。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君陌殇藏起了痛苦,声音低低淡淡。
“三少,你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风凌烟红着眼睛,步步逼近。
君陌殇心脏仿佛被无尽的韧丝缠绕,紧紧束缚,呼吸又沉又痛。
“十一,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答非所问的一句。
君陌殇身体朝后靠了靠,慢慢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水无声渗透滑落,继而隐匿进了衣服之中。
风凌烟贴着沙发边沿坐着,没有看到他落泪。
她明明心里有了答案,却还是不死心。
那可是景灏啊。
风光霁月的景家大少爷,安城最贵气英俊的少年。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
无法自欺欺人。
她再次摊开手掌,展开了那方绣着她小名的丝帕。
心潮起伏,哽咽着开口。
“三少,我入西阁那晚。你醒来后,就认出我来了是吗?”
“是。”君陌殇抿了抿唇。
风凌烟低着头,一滴泪落在了丝帕上,那朵兰花愈发栩栩如生。
君陌殇回身坐好,赫然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猛然一怔。“你从哪里找到的?”
风凌烟愣了一下,回道。“外套口袋里。”
君陌殇握住她的手掌,捻起丝帕,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十一,答应我。忘了他,好吗?”
风凌烟心脏重重一缩,好多事堆在一起,情绪有些崩溃。哭了。
“景灏为什么要说他是沐舟……”
君陌殇搂着她,额上筋络跳动着,眼底浮现出极度的压抑。薄峭的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凌晨三点,季院长过来了一趟。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云汐月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走。
药水缓缓下落,呼吸机发出轻微的声响。
云汐月安静得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就像完全睡着了一样。
风凌烟靠在君陌殇怀里,红肿的眼睛,水雾四起。渐渐,有些坚持不住。眼睑慢慢阖上。
君陌殇拢了拢她身上的薄毯。低下眸子,凝看着那方丝帕。
这朵幽兰花,他珍藏了十四年。
有些秘密,也藏了十四年。
指腹摩挲着那颗野兰花,瞳仁倏然一沉。
这花样,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
他拧着眉,仔细回想。
电石火花。
风凌烟从安城带回来的遗物里,也有一条这样一模一样的丝帕。
如此上等的绢丝,细腻的绣工,一看就价值不菲。
风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怎么会有如此珍贵的东西。
难道这是风凌烟的亲生父母留给她的信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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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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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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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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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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