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头紧皱,陷入痛苦的回忆,“我模模糊糊记得,闻了那个香囊,浑身发热发软,身子好轻好轻……再睁眼,就是在那间屋子里。”
“别说了……”顾慎听不下去。
江书安慰地抱紧了顾如烟,“小姐,然后呢?”
似乎是觉得年龄相差无几的江书更能理解自己,顾如烟依偎在她怀中,继续回忆,“一开始……一开始,那个男人好像也是缩在角落,脸涨得通红,却……却在骂我……”
“他让我滚……让我快走……”
“可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后来、后来不知怎的,他就……就上来撕扯我的衣裳,我……”
“够了!”顾慎断喝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如烟嘴唇抖着说不下去。
江书:“小姐的意思,那个难民……很可能,和她一样。”也是无辜的。
顾慎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浊气,“要清白,还是要真相。你自己决定。你和幕家有婚约,无论如何,都要给幕家一个交代。”
顾慎走后。
顾如烟一直哭到睡着。
梦中还喃喃着说好怕,说自己是无辜的。
那一晚,江书留在顾家营帐。幕亓一也没派随安来找她回去。
在顾如烟床榻边打好地铺,江书也有些睡不着。
她很可以及时抽身,不蹚这趟浑水。
可顾如烟要是真的证明不了自己是无辜的,她和幕亓一的婚约就全毁了。她江书就得跟着顾如烟的庚帖,一块被幕家送回顾家。
到时候,她在顾家,怕是没有活路可走。
现在的顾如烟看起来无助又可怜,江书知道自己一个奴婢,没资格可怜小姐。
可她忍不住想,自己被诬陷,没人肯信的时候……若有人陪在身边,大概自己多少也会好过一些。
第二日,顾如烟起身时,眼眶全肿了。
顾慎人没来,却派了小厮,来问顾如烟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如烟仍在犹豫。
她是高门贵女,自觉与那些难民全然不同。可活了十几岁,她从未亲眼见过死人,更没害死过人。
她没那个胆子,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做。
江书却知道,顾慎是在给顾如烟时间,亲自狠下心来。可无论最后顾如烟做出怎样的选择,顾慎怕是都会对那个难民下手。
为了他妹妹的清白。
江书从前没见过那个难民,跟他更谈不上交情。
可他是个那样年轻的孩子,她不忍他枉死。
更别说,她在他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样的卑贱,一样的容易被抹杀。
她想,替他争一把。
刚打发走顾慎的小厮没多久,流花扶着万吟儿来了。
江书本想拦着,顾如烟却直接叫了她们进来。
进了营帐,万吟儿看着顾如烟还苍白着的一张脸,脸上浮现出心痛的神情,“顾姐姐,你真糊涂。你是顾家嫡女,又和阿一哥哥有了婚约,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顾如烟:“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呵,”万吟儿抬起袖子,掩唇一笑,看向江书,“江书姑娘,我来,是为了你。”
江书抿唇,“奴婢卑贱如泥,何德何能劳动表小姐,特意为奴婢来一趟。”
“阿一哥哥可惦念你了。”万吟儿眼底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嫉恨,“阿一哥哥说,他和顾家,怕是不成了。看在你这些日子里,试婚辛苦,要你往后就去幕家伺候。”
她亲亲热热地扯过江书的手,“往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万吟儿志得意满。
她毁了顾如烟的清白,两家婚事一散,她就没有对手,自觉定是能当上武安侯府的当家主母。
她是在以主母的身份,赏赐给江书一条活路。
可想到往后若是要在万吟儿手下过活,江书毫不犹豫,“奴婢,必是跟着小姐的。”
“你竟这般忠心?那我倒不好强留了。”万吟儿松了手,一脸玩味地看向江书,“可惜了幕世子待你的一片心。”
她当着顾如烟的面,又是提江书试婚辛苦,又是说到幕亓一待她的真心。
是要逼着顾如烟发落江书。
顾如烟抿唇,没说话。
江书:“表姑娘说笑了。世子从始至终,心里都有表姑娘。在世子眼里,奴婢……是个玩物罢了。”
“你当真这样想?阿一哥哥可是待你很好。”
“奴婢当真这样想。”江书直起身子,淡淡道,“世子待奴婢的好,跟待一条小猫小狗的好,是一般的。”
话说出口,江书强压下心口涌起的一阵微痛。
可她必须这么说,至少别再在顾如烟伤口上撒盐。
“你当真这样想,那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
说着,万吟儿起身,流花帮她掀起顾如烟营帐。
浅黄色营帐门帘的缝隙中,江书看到,幕亓一的身影静静矗立在外。
她心口一滞,脱口而出:“世子……”
隔着营帐,隔着万吟儿、流花两人,幕亓一遥遥看向江书脸上。
瞬间,像几个月那样长。
“呵,”江书听见幕亓一轻笑,“你说得对,小猫小狗而已。背主的小东西,玩腻了,换一只就好。”
一行人走了,江书忙着安抚顾如烟,没时间想自己的事。
日暮时分,顾如烟收到了家里的信。
自是把她骂得狗血喷头,让她事事都听哥哥的,不许再任性。
话说家中已经派人,这几日就要接她回去,不让她再外面继续丢人现眼。
顾如烟看得红了眼眶,却也不敢回信。
让她没想到的是。
武安侯夫人吴氏的信,也一并送到了她手里。
顾如烟就着烛火看完,整个人都愣愣的。
看她神情,江书一颗心直往下沉。吴氏莫不是要退婚?
顾如烟:“江书,你帮我念念、念念这封信……”
江书这几日学了不少字,她自己不觉多,可展信,却发现自己也能看得懂。
她磕磕绊绊念了一遍,也有些难以置信。
“小姐,这武安侯夫人的意思……”
吴氏先在心里骂了一顿幕亓一,说是幕亓一没能照顾好顾如烟,都是他的错。自己必会对他严加管教。
又写了一段文字,让顾如烟宽心。
最后一段,更是言明,自己是相信顾如烟清白的。她若能稍加证明,证明给那些碎嘴子的人看,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她的幕亓一的婚事,断断不会变。
武安侯府,还是回对顾如烟敞开大门。她能风风光光地嫁进来,就和她曾经梦想的一样。
“吴夫人真的这么说?”顾如烟嘴唇颤抖。
她以为她出了这种事,武安侯府一定是一百个不肯再与她结亲。
江书:“是。奴婢看,也是这个意思。”
吴氏的信和顾家家书摆在一起,顾如烟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眶红了。
她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同性的信任和安慰。
吴氏都做到了。
烛火明明暗暗,夜已过半。
顾如烟抹了抹眼眶,向江书:“去请我哥哥来。”她嘴唇抖得厉害,“就说、就说……我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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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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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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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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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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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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