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还在弥漫,缓缓地涌向卫霄这边。浓雾内的女人低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走着,使卫霄心骇的是,对方的那双手半举着耷拉在胸前,随着前行的脚步,不住地晃来荡去。女人的双手左右摆动的同时,她的身子也顺势摇晃着,那一摇一摆着走路的样子,实在有一种难以分说的恐惧感。瞅着这番怪诞的景象,卫霄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蹦起来,乌黑的眼瞳微微地收缩。
他该怎么办?
卫霄扭头看了眼电梯,门框上的电梯楼层指示灯,才显示电梯刚从底楼升上来。卫霄不知道电梯回升的速度快不快,在二楼、三楼会不会有人下电梯,但不管怎么样,他总不能光凭猜测的答案去冒险。
实则,卫霄身侧还有三架电梯,但不是在二楼、就是在三楼,都亮着下楼的标识,而且,一直停滞不动,好像静止了一般。卫霄暗暗猜想,可能是楼下的老师正在组织小朋友到底楼大饭堂里搞活动,小孩子动作比较磨蹭,所以电梯才会动的这么慢。
卫霄离开房间的时侯,不是没想过走楼梯,但以他现在五岁的小身板去跨阶梯,往上走倒也罢了,下楼却是有一定难度的。万一遇到危险,绝对比坐电梯更糟糕。卫霄看了眼总算升上四楼的电梯,心里一阵激动,不想,电梯门没开,直接往楼上去了。卫霄的沮丧可想而知,但他也明白,越是到危急关头越是要冷静。
那么,他还要等多久?是不是干脆改走楼梯算了?
卫霄咬牙嘀咕着,他虽然回头查看电梯上的指示灯,但眼角的余光始终紧盯着楼道上的女人。女人看似走得不快,但就在卫霄的一个踌躇间,已经快走到主楼与东翼楼的交界处了。卫霄心知不妙,明白自己光祈求着电梯能快一点开门,却继续干等着什么都不做的话,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
为什么自己那么笨?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吗?对了,要是……卫霄捏了捏手中写满经书的小纸片,心道,要是把手里的纸片铺在路上,或许可以挡住对方的脚步。但是,他身边只有十张纸片,根本不够用啊!
难道,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念经来拦住对方么?可是,被有心人发觉该怎么办?现在,走廊里就他一个人,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不到生死关头,卫霄实在不愿再冒当年火车上经历的那番风险了。
那,自己还有什么……诶?这个也许能行!可是,也太……不管了,不管了,试试看再说。
卫霄急中生智,想到办法后,他迅速地向来者的方向走了十来步,紧接着伸手掏出腿间的小雀雀,一道童子尿从中洒出,浇灌在长廊间的地板,乃至墙根上。须臾之间,两米宽的通道上洋洋洒洒地落了一片水渍,好多地方水滴汇成了一片,严丝合缝地叫路人避不开、躲不了,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
滋滋,滋滋滋……
撒完童子尿的卫霄,退回电梯旁。此时,浓雾已经蔓延到了主楼东侧的通道口了。只见黑雾飞快地翻滚着向卫霄扑来,就当它要跃过童子尿的那一刻,地面上忽然泛起一阵青光,光芒直透屋顶,挡住了雾气不说,更在刹间刺穿了浓雾,黑雾中顿时传出凄厉的滋滋声。
真的有用?
方才那般无赖的做法,只是卫霄被逼无奈下的尝试而已,没想到会有这么惊人的效果。卫霄一边庆幸,边瞅着通道内的人影。就当卫霄以为藏在烟雾里的女人会跟自己拼命时,对方却在青光闪现后顿住了脚步,只在百步开外处以那副诡异的姿势摇晃着身子……
叮咚!
有这么个东西在走廊里,卫霄实在不放心就这么下楼去。可在他没有想出解决女鬼的方法前,在这边傻站着也是惘然。因此,当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后,卫霄咬咬牙跨入了电梯。
在电梯门合上前,卫霄按下了去底楼的按钮。电梯里很静,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卫霄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既然五楼没人下来,为什么电梯会升到五楼去?等等,卫霄按住自己惊疑不定的情绪,心道,就算五楼没有要下楼的人,有人乘电梯上五楼也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方才有人坐这台电梯上五楼了,等乘客出去后,电梯才降下来。m.χIùmЬ.CǒM
自问自答后,卫霄那险些停滞的心跳,又缓了过来。可是,就在他无意中瞥眼看向旁侧不锈钢墙面的那一刹,他的心再次被吊了起来。电梯墙上倒映着两条身影,其中一条矮小的人影无疑便是他的,那另一条瘦长的影子呢?
啪!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卫霄当机立断地把握着经文的纸片贴在不锈钢墙面上,涌到喉间的佛经脱口而出。即在这一霎间,电梯内的景象不停地扭曲、拉伸、旋转着,并伴随着滋滋、叽里咕噜等等嘈杂的噪音,卫霄对电梯内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是默默地咏诵经文。
不过眨眼之中,贴在电梯墙上的纸片散出一抹柔和的白光,把电梯里奇异的影像都包裹在其中,随着卫霄口诵经文的佛音声,片刻间,于白光中无休止地挣扎着的东西消融殆尽。当卫霄念完大悲咒的最后一个佛号时,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卫霄心有余悸地踏出电梯,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时,看到右手边主楼走廊中央正门的进出口处,亦是底楼大饭堂门前的那块连着前厅的过道里站满了人。其中,有穿着制服的警察、有这两天内看到的别校的老师、有大楼内的管理员、还有今早去村落里见到的村长、和那个小谢家的婆娘与她的娘家人。看这些人的样子,好似正在争执着什么。
一来,刚好是走廊里,二来,对方说话声又大,不用卫霄刻意去听,就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卫霄身子向后一贴,躲在长廊东侧尽头处的阴影里,竖起耳朵听着众人的喧闹声。
听了稍息后,卫霄明白了争吵的缘由。主要是小谢的老婆请她老娘找来了神婆,想要在慧妞上吊的房间里做法事。而管理员蔡头不同意,说楼上有人住着,不能让神婆去打搅。小谢家的婆娘骂蔡头见死不救,蔡头反说村民太过迷信,两方就这么争吵起来了。
另外,中间还参杂着警察们的劝架声,并有意无意地插口询问着小万上午是什么时侯离开大楼的,他死亡的时段前后,众人都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有没有证明人等等。而卫霄不认识的幼儿园老师则在劝架,示意门口的众人小点声,大饭堂里的孩子们正在比赛说故事。
“要是我们家军辉出了事,你赔命给我啊?就算你赔命,我家军辉还能活过来吗?今天,不管你说什么,这法事一定要做!”
“对!神婆都请来了,凭什么不让我们做法事啊?要是还有人死,怎么办?”
“蔡头,你就通融一下吧。做场法事,对你们又没什么坏处!”
“是啊,蔡头。干脆就让他们……”
“不行!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做法事就回家里去做,上面住着小孩子,不能让你们吵着。要是出了什么事,谁负责?”
“唉呦!死过人的房子叫小孩子住,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
“就是,你拦着我们做法事,才真是害了人呢!你……”
“大家静一静!我问你们,你们怎么就认定小万的死是鬼害得呢?”
“这不是明摆着吗?半天死了两个人,死得又那么蹊跷,里面肯定有鬼!”
“好吧,就算有鬼。那你们怎么肯定,这个鬼就是大楼里半年前死的女人呐?她又为什么要害小万和老屈?你们现在闹着做法事,是不是知道还有人会遭到她的报复呢?”
“这……”
警察的一番话,说得村人无言以对。片刻后,才有人胡搅蛮缠道:“鬼想杀人还用问为什么吗?她肯定是想找替死鬼呢!
“对啊!老屈和小万都是在大楼里做工的,我们又想到半年前慧妞死在这里,才想来做场法事的。不管是不是鬼闹得,做场法事总能安心点吧?”
“哎!你们跟他说这么多话干什么啊?我们自己上去就好了嘛!”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上去!警察同志,你们也看到了,他们自己搞迷信活动也就算了,还闹到我们这里来。上面可都是孩子,要是……”
“都给我站住!管理员已经让你们别上去了,你们怎么能自说自话?要是再……”
走廊内闹得不可开交,卫霄边听边摇头,真想冲上去助村民一臂之力,让他们上楼做法才好。可惜,他不能暴露自己,只好藏在一边,悄悄找着人群里村民口中的那位神婆。卫霄不知道的是,就在眼前这些人争闹不休之时,楼上被他留在四四九号房内的孩子们,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卫霄离开房间前说了那么多话,方孝诚等人哪里还睡得着?纷纷坐在床上,小声讨论着卫霄是到哪里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小小去打电话了。马上有人反驳,说小小去找老师了。更有提出小小去捉鬼鬼的,正当众人争执不下间,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哆哆哆,哆哆哆。
“谁……”
徐庆余一把捂住贺荣的嘴巴,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放开手,边小声提醒道:“小小说过,谁敲门都不要理。”
哆哆哆,哆哆哆。
姚融几个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孩子,延绵不绝的敲门声,听得杨赞等人心慌意乱,一声声都仿佛敲在他们的心口上,敲得孩子们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我们问问他是谁吧?”捂着耳朵的方孝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着,过了五分钟,实在忍不住开口道。
“不行!”徐庆余摆手,严格执行卫霄的命令,立刻否决了提议。“万一外面是鬼鬼呐?”
就在徐庆余话毕的那一刻,门后的人说道:“徐庆余,开门啊!我是丁老师。”
“诶?是丁老师!我们开门吧。”早就被敲门声吓破胆的贺荣见是老师来了,心头一阵欢喜。边说边下床,想去开门。
姚融一骨碌爬下床,堵住贺荣的去路,哼声骂道:“你傻啦?小小刚刚不是说过的吗?就是老师来,也不能开门!”
“可是,外面是丁老师的声音啊!”贺荣嘟起小嘴道。
徐庆余站在床上,冷冷地看着贺荣道:“你别忘了啊,你答应过小小的,说不会开门的。”
“不开门就不开门嘛,等会儿被老师骂,可不要怪我!哼!”贺荣不高兴地坐回床上。
哆哆哆,哆哆哆。
“你们再不开门,老师就要生气啦!”
“怎么办?”杨赞听着敲门声,又闻丁老师的威胁,苦着小脸道:“会不会被老师骂啊?”
徐庆余小手一挥,扬眉道:“怕什么?她只是老师,又不是我们的妈妈。要是她敢骂我们,我们回去告诉妈妈,让妈妈来骂她!”
“对,你们别怕!”姚融在一边帮腔,一时间,倒是安抚住了方孝诚三人。
哆哆哆,哆哆哆。
“杨赞,快开门!你妈妈来了,快开门让你妈妈进去。”
“啊?我妈妈来啦?”杨赞吃惊地张开小嘴,凝视着房门道:“我妈妈怎么会来啊?”
“你妈妈来看你啊!还不快开门!”
“我……”杨赞刚想说什么,被徐庆余拉着在耳边嘀咕了两句。杨赞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徐庆余说完悄悄话,就冲着门外问道:“妈妈,你带我最喜欢吃的香蕉面包来了吗?”
“当然带了,快开门啊!”
“呸!你根本不是我妈妈!声音不像我妈妈不说,连我最不喜欢吃香蕉面包都不知道!你不是妈妈,你是鬼鬼!”
“走开,你这个鬼鬼!再敢来,我打你哦!还不快走!”
“啊,啊——!”
哆哆哆,哆哆哆。
“小余,开门啊!我是小小,我已经把鬼鬼赶走了,给我开门吧。”
就在徐庆余朝杨赞翘大拇指的时侯,门外忽然响起卫霄的声音,好像是他在外面把鬼鬼打走之后,很随意地敲门让他们去开门一样。方孝诚、贺荣听见卫霄的声音,顿时仿若有了主心骨,一个个跳下床想去给卫霄开门。
“别去!”
徐庆余、姚融双臂一张,拦在贺荣、方孝诚道:“小小说过,他会自己开门进来的,不用我们去开门。要我们开门的,只有鬼鬼!”
咦?
敲门声不见了?
是不是鬼鬼走了?
徐、姚二人话音方落,其外的敲门声刹时隐去,还来一室的寂静。然而,孩子们并没有因为敲门声的消失而高兴,反而被一股无名的恐惧感所包围。
嗞啦——!嗞啦——!
“什么声音啊?”遽然间出现的声响,不在门外,而是在房间里,吓得徐庆余脸色剧变,大声惊呼道。
“你看!”
“什么?”
杨赞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姚融、徐庆余两人身后门板下的缝隙处。只见,门缝下伸入十根惨白色的手指,正曲着指尖抠着房内的地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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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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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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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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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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