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入口处贴墙放着两张置物矮柜和十几个散乱的点滴架,是以房间内摆放的病床离房门有些距离。在暗淡的橘色灯光下,床上铺着的被子和床沿垂下的床单都透着淡淡的绿色,与卫霄此时正对面墙上的窗帘同一个色泽。那绿幽幽的布面几乎遮住了大半堵墙,房内绿的有些惨然。看惯了医院里白色,或米色环境的卫霄,心下难免生出微微的不适感。
但卫霄很快把这份刚浮起的阴郁,连同先前在走廊内突然生出的,至今仍挥之不去的恐惧感一同压了下来。弯腰低头,眼光不停地扫视着床底和其附近难以查探的各个范围。然,笔直下垂的床单的遮掩,和卫霄身高的不足,都让他无法断定房中病床下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或床与床之间会不会潜伏着什么危险……怎奈,卫霄明知不妥,却也不敢赤手空拳地走过去查看,把自己置身于可能存在的危机之中。
仔细打量着四周的卫霄,一边又分出注意力警惕着门外的动静。由于一心二用,生怕遗漏微小的细节使自己再次陷入困境,只得来来回回环顾了周围好半晌,在反复确定了不会忽然冒出什么鬼怪来,才提步走向正对面镶着窗户的北墙。
北墙上分别遮着四幅五尺高一米来长的窗帘,即是说没有怪力乱神的话,其后应有四扇大窗户。淡绿色的窗帘把墙壁上嵌着的三个大窗户遮得密密实实的,只有室内最里侧的,亦是离卫霄最远的那扇玻璃窗没有被遮笼,留了小半扇窗在外。卫霄挑眼望去,窗上的玻璃于昏黄的光芒下漆黑一片,看不到户外的任何景象。
卫霄不自禁地蹙眉,他想从玻璃窗往外看,以确定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可惜,病房里开着灯,虽然光线昏暗,但在外界没有灯火的情况下,站在房内的人很难透过玻璃看清窗外的景色。甚至,玻璃窗上只会反射出房里的景物。电灯的开关倒是在他触手可及之处,可卫霄并不能保证关了灯就能从东北角的窗户中得到答案。毕竟,那扇玻璃窗离他太远了,在这样的距离和角度下,想踮着脚看清楚室外的情形是很困难的。
而且,刚经历了那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险境,即便卫霄的视力极佳,也不愿被黑暗包围。他非常需要一盏,哪怕是仅有丁点亮度的白炽灯,来温暖自己那颗仿若被寒冰裹住的心脏。何况,卫霄认为在陌生的环境下,最好什么都别碰,以免引出不必要的意外。如果,不是站在原地无法窥视窗外的情形,卫霄根本不愿意在充斥着强烈危机感的当下走上前深入病房。
便是卫霄而今的个头,从门边笔直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北墙的窗户前,亦只需二十来步。走得快些,十五秒,不!甚至用不了十秒钟。但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惧怕而生出了疑神疑鬼的幻觉,还是内心萌生的第六感在提醒自己正身处危境之中。卫霄每前进一步,心就沉上一分,那股若附骨之疽般的恶意紧紧的缠在身上,一刻都没有消失过。
卫霄自问,让他这么害怕的,真是门外缺了腿的男尸吗?确实,当初泛起这份悚然的感觉时,刚巧男人架着拐杖出现在走廊的一头,并扭着古怪的身形靠近自己,让他顺势把这份危机感归于对方。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诸如通道内的空间收缩陡然拉近他与男人的距离、男人强健的身躯眨眼间化为摔烂的残尸等等,更使他深信男人是祸源的观点。
然而,眼下男鬼已经被他关在门外了,为什么他的心反而跳得越来越快了呐?难不成,过道里的男尸会破门而入?还是,他一开始就料错了,被眼睛蒙蔽,走入了错误的盲区?
如此思索着的卫霄步伐并没有停,他默默地数着脚步,眼角的余光戒备地紧盯着右侧放置着病床的偌大空间,一步、两步……二十步、二十一步,眼看就要走到窗户前,伸手便能摸到窗帘……
谁?
受不了积压成山的负面情绪,心尖上有一刹间倏然发毛的卫霄再次忍不住猛地一个转身。卫霄以为会看到恐怖至极的,仿若置身于地狱般的可怖情景,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哪料,一切如常,他背后的房门没打开,房内的事物也不曾变动,更没有歪伸扭曲的空间、追逐不休的鬼魂、和要置他于死地的男尸……
不对劲!他肯定忽略了什么,而这件事正使自己一步步不知不觉地走进险境而不自知。他就好像一只提线木偶,被人操纵着踏入圈套。但无论卫霄怎么思索,依然找不到那致命的原因。
这样不行,没时间再耽误下去了。卫霄对自己说,他前后已经因为这份预感而转身两次了。在走廊的那次,他回头发现了拄着拐杖的男人。可这次呢?什么也没有。
或许,卫霄暗道,自己是被吓怕了,而致使情绪无法控制。但他不能因为惧怕而退缩,这不是游戏。他已经在这个空间逗留了差不多五六个小时了,说不定更久,再不回去别说解释不解释的问题了,饿死都有可能。当然,在饿死渴死之前,被恶鬼一拥而上撕碎的可能性更大。琇書網
另外,他跟踪闻君耀、慧莲出病房的时候,午夜巡房的医生还没有来。卫霄不知道房内多了慧莲他们,医生还会不会依例前来检查,但多数是不可能避免的。反倒可能因为闻家人陪院,医生工作更殷勤一些,以显示自己的医务素质也说不定。这么一来,必然发现他无故失踪,在沈家的灭门案还没有破的当下,作为嫌疑犯之一,他回去后肯定会立刻被警察盘查。说不准,现在田警官他们已经在找自己了。
要是离开的时间短一点,他还能以自己年纪小的借口,说上厕所迷路之类的。可一连消失了大半夜,他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要是说被绑架,那他是怎么逃回来的?若说自己有梦游症,为什么以前没有?再者,跑出病房之后,一路上为什么没护士看到呐?需知,一句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话去弥补。不是卫霄妄自菲薄,他的分析能力还行,但不怎么会说话,临场反应更慢,除非事前一遍遍的模拟,否则根本不是警察和闻鼎虞等人的对手。
为此,卫霄爬楼梯的时候一直在为自己想借口,再一次次的推翻。结果这不行,那不可的,想来想去,也许只能实话实说,说自己遇到鬼了。然,这样的话,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就有的瞧了。这个世界虽然信佛,有鬼神之说,他的本事兴许会让敬佛的人肃然起敬。但亦有六指和尚之流,万一把他当作唐僧肉,岂不是死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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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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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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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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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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