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将士商议完毕,陆续离开时,银盘大的月亮已经爬上了半空。

  宣和帝望着天边的月色,神色落寞,“真快啊,今儿又是十五,再有半月便是新年了,看来今年的除夕夜又不能与念之一同守岁了……

  也不知念之此刻在做什么?身子好些了吗?”

  沈峤隐在暗处,怀中正揣着夜影送来的密信,不仅如此,夜影还特意捎带一封秘函,是给自己的。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夜影违规夹带?很显然,此事定然紧急,很可能与秦大人有关。

  等到沈峤抽空看了密信,只恨不能当场戳瞎双眼,密信上不过了几字,却让他周身血液凝固,恨不得没见过此信。

  可眼下战况焦灼,此时若告知陛下实情,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知情不报隐瞒圣上更是死路一条。

  沈峤斟酌再三,终究还是选择了舍身取义。

  他作出一副欢欣的样子,急急上前,“陛下,秦大人来信了。”

  赵君玄一愣,面上瞬间浮现出欣喜的神情,周身冷厉的气息都柔和了几分。

  当即大步回到营帐中,小心翼翼地揭开信桶上的火漆。

  展开信纸,赵君玄一愣,很快通读一遍,面上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又从头细细地看了起来,仿佛透过那行云流水的字迹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

  念之向来是个言简意赅的人,如今竟洋洋洒洒的写了这么长的一封信。wWW.ΧìǔΜЬ.CǒΜ

  整整两页,信上事无巨细,嘱咐自己注意保暖、按时吃饭、切莫急躁、保重自身……

  又说了自己一切都好,只是落神医开的药,实在苦得难以下咽……

  末了信的结尾,又说着盼望大军早日得胜归来……

  赵君玄将那信纸紧贴胸口,脑海中都是那人的一颦一笑,就连喝苦药时拧巴的小脸也显得分外可爱……

  沈峤站在一旁,瞧着宣和帝这副心神荡漾,魂不守舍的模样。内心却如同吃了千年黄连般,苦不堪言。

  只因夜影信中的寥寥几笔,“圣主上官思,已找到南疆圣女,正同落神医一道,全力救治秦念之。”

  明明每个短句都挺正常的,可偏偏组合在一起,让人这般心惊肉跳。

  究竟是什么情况,才需要南疆圣女和落神医一道全力救治秦大人?

  这……这话中的隐晦含义不就是秦大人她……她……药石无医了?

  夭寿啊!

  这个消息要是让陛下知道,只怕当即会丢下这三十万将士,没准还会被激得头疾发作,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沈峤苦笑一声,已经做好了事情败露后坦然赴死的准备,甚至连今后的墓地设在何处,都已经想好了。

  如今他也只能祈求老天开眼,让秦大人安然活到陛下得胜归来的那日,否则,陛下得知秦大人死讯那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

  赵君玄还在对着烛灯,将那薄薄的两页纸翻来覆去地查看,直到倒背如流,这才恋恋不舍地将信纸叠好,贴着胸口将信纸放好。

  亲手磨墨,神情眷恋温柔,狭长的眼眸满是柔情,许久才提笔,写下回信,装进信桶,又封上火漆……

  神情虔诚,像是在完成一件及其神圣的事情。

  赵君玄的往日沉稳的声线,带着难得的跃雀和欢愉,“将这信百里加急,送给念之。”

  “是!”沈峤低头应道,不敢去看宣和帝的脸色。

  心中也为这对君臣抱不平,世上这么多长命百岁的恩爱夫妻,多他们一对也怎么了?

  可想归想,还是逃不开现实。

  垂下眸子,想到监察司的密报,斟酌着开口,“陛下,监察司已经查到南疆圣女的下落。只是……”

  宣和帝一愣,神色凛然,想到念之的身体,还是有些担忧,“只是什么?”

  沈峤:“是上官大人,他……他的人捷足先登,抢先带走了南疆圣女。”

  赵君玄冷笑,“他倒是上心……

  也罢,有他在念之的安全也能多几分保证。等此战结束,朕也该和他好好清算一番了。”

  沈峤只觉得冷汗淋漓,这秦家兄弟一个赛一个可怕。

  本以为,秦念之以女子之身,入宫伴读,高中探花,入朝为官已经够离谱了。

  可没想到这她这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灯,竟是监察司秘密查探多时的“圣主”,是留着前朝皇室血脉的遗孤。

  沈峤真想将秦誉从地下挖出来,好好问问,我监察司是挖了他的祖坟吗,怎么每每涉及秦家,这无孔不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监察司暗探便哑了火,成了瞎子聋子,成了无用的摆设?

  明明查过多回,竟回回都让他躲了过去。简直该死!

  这次要不是他主动暴露身份,还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呢?

  可偏偏和大启争斗百年的天朝圣教,竟出了这么一个反骨,不说和教众对着干,竟然还上杆子给大启送军需。

  沈峤一想到,现在那堆地满满当当的粮仓,心中对上官思的恨意便烟消云散。

  算了,总归有秦大人在,那上官思就是五指山下猴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许是沈峤的面部表情实在过于活跃,终是引起了赵君玄的注意,“怎么,你有心事?”

  沈峤一僵,讪笑道,“没……没有。

  只是没想到上官思竟然是圣主大人,还帮了我们这么……”大个忙。

  沈峤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君玄打断。

  “难怪你魂不守舍,黯然神伤,也是,你有一妻一妾,可惜你在战场上刀光血影,以命相搏,却连一纸家书都没收到。

  诶。看来往日你们夫妻恩爱,不过是表象而已……”

  赵君玄感叹般的微微摇头,似乎对他很是同情。

  沈峤:……

  陛下你炫耀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还有去他娘的黯然神伤,魂不守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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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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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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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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