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嗣药?”
秦念之的手一颤,澄亮的茶水洒了出来。
上官思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说道,“没多久恰逢老国公百里寒派人来苏州调查,想诬陷你杀母弑弟,趁机将你除掉。
我便借着这个机会,出现在大众面前,回到了你身边。”
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可秦念之却能从这寥寥几句中听出他的辛酸不易。
当年以为将他送走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想想又何尝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私自做下的决定。
上官思像是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哥哥不必内疚,我从未怪过你。
就算我留在京城,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到时没准还会连累了你。”
秦念之沉沉叹了口气,心中那被欺骗的郁气早已消失殆尽,“然后呢,你是什么时候成了圣主的?”
“对不起,我本想作壁上观,看着天朝圣教和赵君玄争斗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会将主意打在你身上……
等我了解清楚之后,想去救你,可已经来不及了。你已经……从那游船上一跃而下,生死不知。
当时我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得天都塌了,我沿着那条江,日夜寻找,终究是一无所获……”
上官思阖上眼眸,显得极为痛苦,“我真的怕了,哥哥……”
浓郁的苦涩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念之叹了口气,生硬道,“我若真死在那江中,也是我自己的命数,你不必为此自责。”
“我怎么会不自责?
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若不是我一时疏忽,哥哥又怎么会遭此大罪。”
上官思显得有些激动,缓了缓又接着说,“我绝不会放过他们,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哥哥的人。”
秦念之一愣,想到之前夜影的调查,天朝圣教自两年前起,内部出现严重分歧,自此一分为二,原来竟是因为自己。
一时内心五味陈杂,眸光也柔和了些。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问下去了。
“哥哥不必为难,我不会和赵君玄作对,相比乾朝遗孤这可笑的使命,我更愿意做上官思,做秦衡之。
我生在大启,长在大启,虽然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义士,却也没有搅起这血雨腥风的狼子野心。
上官思身子前倾,笑着望向她,“我只愿做个富贵闲人,这不是哥哥一开始便为我选好的道路吗?
只要哥哥愿意陪着我,我愿意倾尽所有……”
秦念之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张清俊的面容似乎有些陌生。抿了抿唇,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那句话。xǐυmь.℃òm
心中疑惑重重,月姨娘其人美丽且轻浮,这样的人真的会是传说中的隐忍负重,不堪所迫,逃亡在外的前朝遗孤独孤星月吗?
如果月姨娘不是独孤星月,那么上官思……
上官思轻笑,“怎么哥哥怕了?为何不问?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良久秦念之垂下眼眸,缓缓问道,“月姨娘真的是你的生母吗?”
像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个问题,上官思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意,又带着隐秘的希冀,“那哥哥呢?哥哥希望她是吗?”
目光灼灼,满含爱恋,那沉甸甸的眼光看得秦念之心头一慌,过往的一切如水中月镜中花,曾经朦朦胧胧的,不敢细想的一切,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秦念之慌乱中打翻了面前的茶盏,她猛地站起身来,“算了,月姨娘是不是独孤星月这一点也不重要,我并不想知道……”
上官思忽然伸手拉着他的衣袖,眼底的情绪晦暗复杂,“秦念之,我……”
“谁准你直呼我对我名字了,我是你兄长!”秦念之却猛地大发脾气,甩开衣袖,像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呵呵,哥哥,你看看你现在,哪里像个男子。”
上官思也不恼,拖着下巴看着面前纤弱的女子,语气玩味。
“你要改口叫我姐姐我也没意见。”
似乎被他的目光看得羞恼,秦念之有些恶声恶气。“还有,重要的是你是我弟弟,从前是,现在是,今后永远都是!”
清冷的嗓音如玉碎,如冰裂,重重敲在上官思的心头。
上官思苦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笑声带着几分悲凉,可他依旧固执地拉着秦念之的衣袖站了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或者假设我不是你的弟弟……”
“没有如果,没有假设,没有万一。你是上官思亦是秦衡之,你是我弟弟,这点永远不会变!”
秦念之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像有慌乱,又似警告。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呵呵……
我知道了。”
上官思只觉得喉头腥甜,强压下去,起身便往外走。
摇摇晃晃的背影看上去分外落寞,忽然他停住脚步,“你不必担心,我粮草事情我早有准备,现在那批粮草已经准时到达,至于赵军玄他也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说着一脚踏出门槛,可身子却猛地一晃,喷出一口鲜血。
“阿衡!”
秦念之心下一慌,猛地冲上前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上官思像是虚脱了般,倒在她的怀中,见秦念之神色惊慌,粲然一笑,唇角还残留着瘀血。
“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让我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竟昏死过去。
“来人,来人,快来人!”
秦念之一时也慌了手脚,夜影龙七闻声而动,将人带走。
秦念之仓皇地跟着走了两步,却停在原地,盯着素白的手掌上殷红的鲜血,想到两人多年相处的每一帧画面。
竟有些不知所措,向来无所畏惧,哪怕是面对生死,也能泰然处之的秦念之此刻竟升起了逃避之心……
直到李湘禾闻讯赶来,失魂落魄的秦念之站在冬日的夕阳下,整个人显得脆弱又无助,像只迷路的幼崽,惶惶不可终日。
……
北狄边境
北狄主营帐。
威风凛凛的二皇子大刀阔斧地坐在营帐内。
一旁的老将哈伦鲁,神色强忍住心头的不耐,汇报着这段时间两方交战的情况,以及损伤人数。
可那二皇子一眼便瞧出他的敷衍,嗤笑一声,“今日怎么没瞧见你的副将,他不是你的左膀右臂,向来形影不离吗?”
此话一出哈伦鲁的脸色瞬间难看得紧。
“哦,本殿下差点忘了,那家伙奉你的命令去偷袭大启军营,反倒是被人包了饺子,全军覆没!”
说着二皇子将那海碗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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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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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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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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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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