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思克制着杀人的念头,掀开了车帘。
车厢内暖意融融,秦念之正端坐着品茶,可上官思一眼便注意到哥哥的异样。
向来莹润白皙的脸颊,此刻染着不正常的绯红,一双漂亮的杏眸水润润的,尽显多情。目光向下游离,往日唇色淡薄,如今红艳艳的微微泛肿……
胸腔盈满怒气,却在哥哥抬眸望向自己的瞬间尽数收敛,可眼角的微红和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引得秦念之侧目。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个表情?坐下说吧。”
秦念之整个人跪坐在茶几前,整个人如同一支文竹般挺拔,不疾不徐,伸手替他斟了一杯茶,清亮沸腾的茶汤升腾起袅袅的水汽,模糊了上官思的视线。
上官思阖上黝黑的眸子,将心中所有的不甘,怨恨,嫉妒尽数藏好,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怎么?没事就不能找哥哥吗?”
秦念之睨了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调侃道,“怎么?你是三岁小孩吗?对了,那个小武你打算如何安置?”
上官思眉眼闪过燥意,“不过是个汲汲营营,一心向上爬的女人,我自会处理,哥哥还是不要提她了。”
“人在低谷时,想往上爬,也不是什么错处……”
上官思幽幽叹了口气,显然此时并不想和哥哥谈论无关紧要的人。
伸手拢了拢秦念之有些凌乱的发丝,眼神晦暗,“北狄和大启的战事很快便要兴起了,哥哥预备怎么办?”
“恩?什么怎么办?难道你指望我冲锋陷阵,砍下北狄王的头颅?”
上官思眼眸微闪,语气酸涩,“我以为哥哥会不管不顾地跟着陛下去前线,毕竟哥哥看上去是真的很在乎他。”
“他是五哥,我自然在乎他,不过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自不量力的人吗?”
秦念之似乎有些疑惑,恨不能理解上官思为何问出这样的蠢问题。
听见哥哥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对赵君玄的关心和在乎,上官思只觉得心脏又疼又涩,狭小的马车内弥漫着浓浓的醋味。
“哥哥,你赵君玄更是个有野心有手段的帝王,他的目光不会永远停留在你的身上,我知道他现在对你是有几分情意……”
秦念之歪头浅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你倒是想说什么?”
上官思又靠近几分,一双潋滟的清眸暗含悲凉,“最是无情帝王家,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佳丽无数。
我怕他做不到从一而终,我也担心哥哥太过相信他,一时被眼前的情爱蒙住了双眼陷得太深,日后被辜负会伤心?”
秦念之嗤笑,一把将他推开,“他做不到从一而终,难道我就长了一张忠贞不二的脸吗?”
上官思一愣,似乎没想到清冷出尘的秦念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陛下的目光要落在谁身上,是他的自由,我愿意和谁在一起也是我的自由。
喜欢时便在一起,腻了厌了倦了就分开,不过是人之常情。”
秦念之神情淡漠,言辞讥讽,看上去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上官思胸口的郁气忽然消散了许多,一双潋滟的清眸泛着幽光,“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背弃你。”
秦念之白了他一眼,对他时不时的肉麻抽风,已经有些免疫了,总觉得这个弟弟黏人的厉害,并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就要到达西戎,你因为我也耽误了太久,不如去忙些自己的事……”
上官思见她晃动着手中的茶盏,上好的青瓷泛着朦胧的微光,更衬得哥哥手指修长白皙,心下一紧,慌忙表态。
“没什么耽误的,在我心里,没什么比哥哥的事情更重要。
我会陪着哥哥,直到你痊愈为止。”
秦念之微微侧目,“要是我永远也好不了呢?”
上官思端起茶盏,轻轻和秦念之碰了碰杯,清脆的碰撞声霎时好听,“我陪你,你活着我陪着,你若真的熬不过去,我也陪着你。”
秦念之心头微微一震,抬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玩笑的神色,可上官思清俊面容上满是认真。
金质玉相的少年郎剑眉斜飞,棱角分明,神色是意料之外的虔诚,像是承诺,又像是不可更改的誓言。
秦念之心头猛地一跳,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眸光。
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透他了,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没看透过……
车厢内的氛围一时有些沉重,上官思忽地轻笑,伸手戳了戳哥哥白皙的脸颊,“怎么,怕了吧?wWW.ΧìǔΜЬ.CǒΜ
既然害怕我殉葬,那就乖乖遵从医嘱,再让我发现,你拿补身子的药去浇花,我可不会饶了你!”
上官思像是恶作剧得逞的顽劣稚童,脸上带着自得的笑意,秦念之心头上那沉甸甸的诡异感,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秦念之将手中的茶水饮尽,嘀咕道,“管得真多。”
又走了两天。
在上官思和李湘禾有意无意的阻挡下,宣和帝再也没抓到和秦念之独处的时间。
很快马车终于到了西戎和大启的交界处。
桑卓骑着一匹高大的红砂马,纵使大雪漫天,依旧微微露出宽阔健硕的胸膛,肩头上的狼头装饰依旧威风凛凛,身后跟着几十个彪悍的骑兵,此时远远瞧见车队,便打马而来。
高声唤道,“秦念之!秦念之!你可算来了!”
马车缓缓挺稳,沈峤等人还来不及阻止,便瞧见那已经身为西戎王的青年像一阵旋风般,扯开马车的车帘。
探头望去,面上的讶异之色难掩,接着爽朗大笑,“陛下?没想到您竟也来了?我听闻御驾明明朝着北狄去了……”
赵君玄和善一笑翻身下了马车,秦念之从身后的马车内探出头来,却被宣和帝制止,“天冷,别下来。”
秦念之只好轻笑着朝桑卓打招呼,“上次见面您还是西戎的三王子,如今您已经是西戎的王了?”
桑卓爽朗大笑,“多亏你们的帮助,否则我早就死在禾娜拉和王后的算计下。
我听陛下说过了,你的身体出了些问题?
放心,只要我能力范围内,不管是什么珍稀药材还是名医神医,我都能给你绑来。”
说着桑卓对着身后的骑兵命令道,“开路,回城!”
与两年前的内敛不同,如今的桑卓言语间不仅有了上位者的傲气,更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秦念之撩开车帘,望着周遭的景物,李湘禾难掩兴奋,纵使大雪漫天,四周空寂,依旧阻止不了她探寻的热情。
西戎国本就地广人稀,加上此时正值寒冬,古朴破败的城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长街两侧的商铺也少得可怜,整一个萧条破败之感。
李湘禾微微有些失望,很快又眼眸晶亮,打量起桑卓一行人,转头和秦念之咬起了耳朵。
马车又在路上行驶了近两个时辰,才在夜色来临时,终于抵达了西戎的皇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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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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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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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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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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