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

  长宁宫张灯结彩,挂满红绸,贴满喜字,侍奉的宫人们人人面上带笑,进进出出,一派喜气洋洋。

  可新房内的气氛却压抑到极致,嘉敏公主却神色平静,无悲无喜,丝毫没有新娘的羞涩和紧张,若不是穿着喜服,她这神情只怕说是治丧也不为过。

  一旁的喜婆婆强撑着笑脸,请十全妇人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接着巧手的宫女为上妆,挽发,更衣……

  嘉敏公主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布,很快新嫁娘装扮完毕。

  一人高的铜镜中,倒映出嘉敏的窈窕身姿。身着正红色的金丝云纹广袖婚服,外罩锦绣华彩的祥云金璎珞霞帔,层层叠叠的繁复精致,更衬得嘉敏公主庄重华贵,身段玲珑有致。

  腰间佩戴着鸳鸯交颈香囊和并蒂莲花玉佩,随着身形微微晃动。

  裙尾绣着百子百福的暗纹,边缘滚着金丝缀,镶嵌着拇指大的东珠,行走时“漱漱”有声。

  头发挽作妇人样式,带上沉重的六尾凤凰金冠,那垂下的东珠珊瑚流苏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美不胜收。

  嘉敏对着铜镜勾勾唇,铜镜中的新娘亦也回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态。

  一旁伺候的人纷纷赞着,“公主真是仙女下凡,容颜绝世。”

  “容颜绝世?”

  她嗤笑着咀嚼着这四个字,脑海中却浮现出秦念之那清冷艳绝的眉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转头看向伺候的几位宫人,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寒意。

  王嬷嬷奉命来长宁宫主持大局,见此上前几步,贴在嘉敏的耳边吩咐道,“公主殿下,切记收敛好自己的脾气,伺候好夫君,免得自讨苦吃。”

  嘉敏露出一抹苦笑,眼底尽是脆弱,“嬷嬷还在担心什么呢?明明知道嘉敏已经无力反抗……”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宫女的通报,嘉敏的眼底闪过惊恐,急急下拜,繁复的婚服让她的行动慢了一拍,“嘉敏见过皇兄,见过母后。”

  孝仁太后满脸笑意急急地迎了上去,一把将人扶住,轻轻整理着嘉敏的头上的流苏,“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一脸慈爱不舍的模样,像是一个真心舍不得女儿出嫁的娘亲。

  嘉敏一时有些恍惚,竟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知道宽袖下的剧痛刺醒了她,这才如梦初醒,瞧见孝仁太后眼底的警告,忙挤出一丝笑意。

  “母后说的是,儿臣只是舍不得皇兄和母后。一时失神,还请母后见谅。”

  宣和帝轻笑,“你舍不得太后,可朕瞧着太后可巴不得早早将你打发出去。

  寻常公主成婚,怎么也要准备个一年半载,你母后可倒好,竟连一个月都等不了,竟这么着急将你嫁了出去。”

  太后脸色一僵,眸光闪过恼恨,还不是最近出现的变故太多,这种脱离掌控的恐惧让她焦躁,她已经等不及了。

  讪笑着,“陛下也知道,那吴老夫人已经年近古稀,说不准那天就奉召而去。

  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瞧着张家唯一的血脉早早成婚,哀家实在不忍让吴老夫人一把年纪,抱憾而去啊。

  再说,嘉敏的嫁妆从她出生起便在准备着了,公主府也早早建好,一应俱全,哪里算得上仓促。

  她可是哀家的心头肉啊,哀家又怎么会委屈了她呢。

  若那吴家老太有个好歹,吴政元那孩子岂不是要守孝三年,白白耽误嘉敏的花期。”

  说着又暗中掐了嘉敏一把,嘉敏苦笑着,上前一步,“此事怨不得母后,也是我和吴公子商量后的结果。”

  宣和帝眸色深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孝仁太后脸上的尬笑几乎要维持不住。

  “陛下,时间差不多到了,可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

  好在宣和帝并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只是淡淡嘱咐道,“你毕竟也是朕的妹妹,若是结婚后过得不好,被人欺负了,大可直接回宫,有朕在,总不会不管你。”

  孝仁太后强压住心头的慌乱,干笑两声,“陛下说的这是哪的话?嘉敏可是堂堂公主,吴家那小子敬他爱他还来不及的,又怎么会欺辱。”

  嘉敏心头百感交集,喉头哽咽,眼眶微红,“是,嘉敏谢过皇兄。”

  一旁的喜嬷嬷高高举起红盖头,罩在嘉敏头上。

  王嬷嬷也连声催促道,“公主,时辰到了……”

  没人知道盖头下的嘉敏公主是何神色,只听见她微微喑哑的嗓音隔着盖头悠悠传出,单薄的身子盈盈下拜,“嘉敏拜别皇兄、母后。

  愿皇兄事事顺遂,得偿所愿;

  愿母后身体康健,福寿延绵。”

  接着在众人的拥簇下乘上花轿,伴随着喧闹的统鸣声,礼炮声,花轿缓缓抬起,朝着宫门外走去。

  身后跟着绵延不断的嫁妆,蜿蜒着像一条红色的巨龙……

  ……

  公主府内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新婚的府邸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热闹的前厅,人声鼎沸,前来观礼的客人络绎不绝。

  年近古稀的吴老太太也难得红光满面,他的夫君和儿子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丁点血脉。

  本无意尚公主的,奈何这傻小子在赏花宴后,便郁郁寡欢,老婆子多方探听还不确定呢,宫中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

  自此一向玩世不恭的孙子像是变了一个人,沉稳了许多,也不往外跑了,日日守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

  吴老太太一时竟有些不太习惯,想来都是脱了公主殿下的福啊……

  随着夜幕的降临,新房内龙凤红烛摇曳,熠熠生辉。m.xiumb.com

  烛光映照着墙面上的大红喜字,嘉敏静静地坐在喜床上,等待着自己未知憎恶的命运。

  “恭喜驸马,贺喜驸马!”

  直到门口传来侍女讨巧的笑声,嘉敏藏在宽大秀袍下的手指紧紧攥起。

  入目所及一片赤红,耳边传来那人温润的嗓音,“都下去吧。”

  “是,”接着是侍女们窸窸窣窣的告退声,紧接着门被轻轻阖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嘉敏内心的恨意浓烈得如有实质,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金丝皂靴停在眼前,那人轻轻挑起她的红盖头,缓缓露出那张明媚动人的面容。

  只是还来不及瞧仔细,原本坐在床榻之上的嘉敏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对着那人直直扑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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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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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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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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