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重不能多待,以免让人为难,身后的管家跟狱卒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将银子塞到了狱卒袖子里。
狱卒眼皮子一跳,眼神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慌忙摆手。
手却被老管家给摁住,“麻烦了。”
宋重转身,身后异常的安静。
并没有之前拽着栏杆鬼哭狼嚎的爹你别走爹你救救我……
他走了两步,终归是没忍住转头看过来——
宋珂之却对他轻轻地摆了摆手。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好走不送。
宋重叹息一声,自己儿子出息了,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等到宋重和管家离开了牢房。
宋思弦才慢慢走出来,一同走出来的是傅行止。
牢头看到傅行止,讪笑着躬身前来,面带苦色,刚要掏袖子。
傅行止却摆摆手:“你先下去,叫你再过来。”
那狱卒应声,退了下去。
宋思弦倒是有些意外,她印象里的傅行止是中正刚直的人,很正直的清官。
一般清官自命清高,严于律己,对属下的要求很高。
即便是傅行止平日里对属下很大方,可公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收受贿赂,她本以为他会怒发冲冠,当场呵斥。
许是宋思弦的意外之色显得她有些呆萌的蠢。
傅行止解惑道:“水至清则无鱼。”
宋思弦点头,“傅大人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好上司。”
傅行止摇头道:“当官当然都希望自己清廉,可是人总是有欲望——”
他说着,状若不经意地瞥了宋思弦一眼,随即转过头看向远处,“只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我可以清廉是因为我出身官宦,衣食无忧,纵然没有这份朝廷的俸禄,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们则不同,刚才的牢头李麻有三个孩子,小儿子胎里弱,没足月就出生了,常年药不断,他爹去年上山采药摔断了腿……”
“李麻之前是衙役,缉拿要犯从不退缩,只是如今上有老下有小,养家糊口全靠他,已经不像年轻时候,可以凭借一头热血,一往无前往前冲了,衙门的差事终归是没几个钱,牢头很适合他……”
宋思弦怔怔地听着,心里不由得感慨,傅行止看起来冷漠,实则真的是一个好县官,好上司。
一直没吭声的宋珂之难得开口道:“傅大人是个怜恤下属的好官。”
傅行止十分意外地看向宋珂之,之前被打板子时候,宋珂之还一口一个狗官叫他。
改口倒是很快。
“谬赞了。”他淡淡道。
宋思弦走到宋珂之面前,宋珂之定定地看着宋思弦,刚想说什么。xǐυmь.℃òm
宋思弦忽然道:“宫廷玉液酒。”
宋珂之:?
宋珂之淡然镇定的脸上似乎呆住了。
宋思弦不死心,又问:“明月几时有?”
宋珂之怔怔地看向宋思弦,舔了舔嘴唇,试探地道:“……自己抬头瞅?”
押韵押了,诗不对。
“风浪越大……”
宋珂之试探性地看着宋思弦,尽量顺着宋思弦的思路:“鱼越贵?”
宋思弦眼睛噌地亮了起来,顿时来劲了。
这是同志啊!
“天空飘来五个字。”
“我的小舅母?”
“挖掘技术哪家强?”
“国舅府里有小强?”
“天王盖地虎。”
“小猫抓老鼠?”
宋思弦忍不住挠脸,这暗号怎么感觉对了个寂寞呢。
倒是越对越懵逼,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老乡啊。
宋珂之倒是不客气,“既然妹妹你问完了,现在可以轮到我问了么?”
宋思弦忍不住端着胳膊看向宋珂之,“你问。”
“哦,我今年多大,可否成亲,膝下可有儿女?”
这个问题,真的是一个极好的问题。
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问她。
宋思弦的表情顿时有些似便秘。
“你今年二十有二,第一个妻子过门两年难产去世了,后来定了亲,原本是要成亲的,但是和生辰八字的时候,不是那么和顺……”
宋珂之的名声,好人家谁将女儿嫁过去填坑啊。
不是斗蛐蛐就是斗公鸡。
发妻下葬的时候,都组人斗蛐蛐,推牌九,一尸两命尸骨未寒啊。
当时的岳丈气得没当场背过去。
后来定亲的人家去打听,得知他如此凉薄,发妻孩子的命都不如手里的蛐蛐看重。
谁家好人家的女儿嫁过来啊,婚姻缔结两姓之好,又不是结仇。
对方之前没打听好,贸然应下,后来打听明白后悔了。
便推脱八字不合,婚事告吹了。
说到以往宋珂之的事情,眼前的人倒是没反应,听到没妻没子的时候。
他的眼神顿时亮了,“挺好。”
宋思弦:……
大哥,你没病吧,你如今在牢里呢,好在哪里?
许是宋思弦的眼神太过直接,宋珂之咳嗽了下,“嗯……我、我的意思是……如今孑然一身,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啊,一个人脑袋落了,全家不愁。
宋思弦难得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他,“你还是想想如何能保住你的头吧。都火烧眉头自身难保了。”
宋珂之半点不带怕的,“这不有你么。”
“我?”宋思弦手指着自己,“我一个仵作,我能帮你什么忙?”
“你不行,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呢。”
身后?
宋思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是傅行止。
傅行止刚想说,我尽力。
宋珂之赶忙摆手:“不是说他,是说舅——国舅!”
宋思弦抬头看向宋珂之,不知为何,眼前之人有些莫名地熟悉。
这人有些自来熟。
人家国舅为毛要救你这个没见过面的便宜大舅子呢?
自我感觉良好型。
“我试试吧……”宋思弦叹息道。
宋思弦刚要转身走,却又被宋珂之叫住:“……妹、妹妹。”
宋思弦闻言抬头看着宋珂之,每次叫她妹妹,感觉他嘴唇像是烫嘴似得。
奇奇怪怪的。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宋珂之忽然问道:“你们都好么?我的意思是……战场回来的人,都好么……”
宋思弦被问得丈二摸不着头脑,“都挺好的。”
其实从战场回来,哪里能称得上好呢,刑天今日应该是寺庙拜佛没给太子求长生牌位去了。
沈云州……进宫一直没回来。
其实太子没了,他们都不太好,只是人终归要向前看。
“施主,这香已经灭了三根了。”一旁的小沙弥实在不忍心提醒道。
刑天不死心,继续点燃香插在香炉里。
本来徐徐燃烧的香,不多会儿,又灭了。
小沙弥赶忙解围:“施主莫担心,前日下雨,香放在厢房,受潮了。”
刑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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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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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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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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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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