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你们两个先回京,我先去办点私事。”沈云州道。
安王道:“那大哥的灵柩……”
“我先离开队伍几日,你们先回——”
“舅舅要去哪?外甥不放心。”泰王道。
沈云州笑了:“你们如今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去哪还需要跟你们报备了?”
泰王被挤兑得噎住,“那倒也不是,这不是担心你嘛。”
“等到了益都,我在离开。”沈云州说完,两王都没吭声。
倒是一直说不上京的刑天,却意外出现在了队伍里。
“我得送他——”刑天执拗道:“我不能让他孤零零地回去。”
宋思弦没说什么。
一行人往京中去,不同于来时候的风萧萧兮易水寒,这次回京是旗开得胜,凯旋。
所以士兵一个个的神采飞扬,都是加官进爵的。
这整个队伍的氛围都很欢快。
可目光转向太子的灵柩和一身黑的没有笑模样的国舅时。
原本的笑就硬生生憋回去了。
走路好好的走着,本来有人说说笑笑,转头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就硬生生拔高音量,非要感慨一句:太子贤良!
硬凹的悲伤,画风十分古怪。
一次还好。
如此二三次,沈云州招了招手。
将泰王叫了过来,只留了一队兵马,剩下的让泰王拉走了。
连带着安王都一起给赶走了。
整个队伍看起来,就不那么违和了。Χiυmъ.cοΜ
很快要到青城山,偏偏天上下了大暴雨。
沿途避无可避。
胡三看着周遭,忽然拍了拍头。
突然道:“大人,青城山上面有个寺庙,小的小时候在那里求过香,香火旺盛,我们要不去那避雨吧。”
沈云州本不喜寺庙,可方圆周遭没有躲避之物,身后的太子的棺材还在大雨中浇着。
于是他抬头看了眼,“可。”
青城山。
咚——
古刹的钟声响起,一人敲完钟后,拿着扫帚扫着平台的落叶,此人肥头大耳,胸前挂着一串儿硕大的佛珠,大腹便便。
淋着雨,扫得气喘吁吁。
另外一个人小和尚坐在台阶上,撑伞看经书。
看了一会儿经书打了十八个哈欠。
“师父,您不是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天要下雨,树要落叶,随缘而去嘛……”
为什么今日如此反常,居然拿起扫帚扫落叶了。
还是在大雨中。
这浇得跟落汤猪似的。
图什么?
大和尚闻言,转头白了徒弟一眼:“老衲掐指一算,今日有贵人到,是佛祖给我寺的机缘,机缘来了,要抓住啊。”
“师父之前怎么教你的?”大和尚循循善诱道。
小徒弟又打了个哈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发呆。”
“机缘也是一样,流失了就没了。”
小和尚不以为然,“师父,你算卦十次有九次不中,还有一次是瞎蒙,徒儿是真的信你不如信佛祖啊。”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大和尚扬起扫帚,在雨中划了一个圈。
雨滴洒落在了小和尚的身上,小和尚十分利落地将伞竖放。
扫帚甩得雨滴悉数被抵挡。
“嘿嘿,师父你道高一尺我魔高一丈。”小和尚刚要得意。
谁曾想扫帚尾部带动了树叶。
小和尚头上的树枝迎风颤了两下,摇晃下来了许多雨水,悉数淋在了小和尚的光头上。
大和尚笑嘻嘻:“你身高才三尺……还一丈。”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不远处马儿鸣叫声。
小和尚急切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嘿,邪了门了,这么大的雨,这么抖的坡,还真有人死心眼想不开上来了……”
“阿弥陀佛。”大和尚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反而多了丝悲悯。
“都说过了,是我佛有缘,佛度有缘人。”
小和尚拄着下巴,“看来来的绝对不是穷逼!”
我佛不渡穷逼。
他话音刚落,屁股就挨了扫帚的打,“胡说八道。”
此时上山的,不是沈云州和宋思弦他们又是谁?
本来下暴雨,就想找个地方避避雨。
谁曾想方圆周遭都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胡三非要提议上山。
结果上山的路十分泥泞。
马儿嘶鸣,走一步退两步。
见的确不好上,沈云州刚道:“算了,下山吧。”
谁曾想天空咔嚓一个雷,应声而落,不偏不倚,劈倒了一棵树,这棵树恰好拦在路中央。
居然是个有去无回的路。
宋思弦仰头看向山头,她是真不爱爬山,爬不动。
沈云州转头吩咐:“绕路。”
刚吩咐下去,一辆马车就坏了。
车轱辘掉落了下来。
沈云州冷笑一声:“看来这个山,是非要留人了。”
他转头刚想走,刑天仰头看向雾蒙蒙的山,忽然道:“我想给太子求个平安符。”
沈云州侧头看向棺材,到底是将步子硬生生转了回来。
“既然走到这里,上去吧。”
宋思弦跟在沈云州身边,主要是她爬不动。
沈云州似乎知道宋思弦的小体格,抬手十分自然地拉住了她。
宋思弦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为何要执意下山,是怕自己爬不动。
“沈云州,你信佛么?”
其实这个问题,她问出来的时候,心里自有了答案。
果然,“我沈云州不信天,不信地,只信我自己。”
宋思弦了然,谁曾想手腕被他反握住:“你呢?”
宋思弦嘿嘿一笑:“我信。”
宇宙的尽头是玄学,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有得人,就是特喵的运气好。
不服不行。
沈云州闻言,瞥了宋思弦一眼,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你魂魄不稳,进寺庙可有事?”
宋思弦摇头:“我又没做亏心事。”
况且佛祖不都是说,既来之则安之么。
沈云州这才没说什么,一行人终于爬上了山,到了一处大平台上。
就看到扫地的僧人,十分开心地挥舞着扫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本来深山老林的,应该是山外高人的样子。
奈何这大和尚一袭褐色的和尚服打着补丁,如今被大雨淋湿,前襟敞开着,露着浑圆的肚皮。
脚上的鞋子,后脚跟都没提上,踩偏了。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是十分落魄,没有丝毫世外高人的样子。
不过扫地僧嘛,不必要求太多。
众人看向山门,不知道是不是建在山上,风吹雨淋,山门被雷劈了半边,另外一边也是焦黑。
后头的寺庙……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放眼望去,没有人。
沈云州转头看向胡三:香火旺盛?
胡三搔了搔头:“小时候,这寺庙挺旺盛啊。”谁曾想败落得这么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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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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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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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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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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