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鲁王一行人,除了被刘彻挑中的学者,和一些另有打算的女眷,在年节之后,也告辞离开了长安。
很快,又是冬去春来,春去夏至,难得曹襄回来一趟,可以多在长安呆上一段时间,卫子夫和言笑都高兴极了。
两人生怕他又拼命似的自己给自己找活干,一个宫里,一个宫外,没少给他安排宴请。当然大部分也都是私下的聚会,甚至有时候和言笑、曹宗来了椒房殿,卫子夫自顾自去忙,扔下三个人随便逛逛玩玩,想吃吃想睡睡,但就是不许去忙事。
曹襄怎能看不出来,却不好再拂了众人的好意,只经常借口跟刘据、卫伉等人出去遛遛马,抽空了解下自己报上去的事情进展如何。
日子倒也算是平淡,梦知缓了许久,也开始偶尔往椒房殿来坐坐了,就是聊天时,还会经常定定出神。
卫子夫也不催劝她要打起精神,就这么陪着坐,有时候两人一看书一发呆,就能打发一天。
荫荫夏木,蝉鸣聒噪,卫子夫半趴在凉凉的书简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正梦着今年的补药喝完了,捧着冰镇的桃子大快朵颐。
蹑手蹑脚进来的梦知,看了她好一会儿,都没见有醒的样子,自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同跟她窝在榻上。
‘啪嗒’几声,捂热了的竹简被卫子夫抽出来随手扔到一边,继续把脸贴在下一层竹简上小憩,整个过程都没张开眼睛。
梦知吓了一跳,原来她没睡着啊,还知道挪竹简!轻轻去推她,“子夫...我来了。”
“唔,来了...坐吧,我再睡会儿。”卫子夫含混不清的嘟囔着。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谁来了,就是懒得起身去搭话,横竖是个女的,满大汉去数,目前她最大,谁也不能压着自己起来行礼。
“子夫!”梦知看着她脸上的竹简印子,颇觉好笑,强拉她起来,“再睡下去,脖子又该痛了,醒醒!”
卫子夫勉强睁眼,直接软绵绵的倒进梦知怀里,“哎呀~痛就痛吧,不痛...那我靠着你...”
“热!还皇后呢,仪容不整懒懒散散,天晓得陛下怎么就看得上你!”梦知推她起来,“不热嘛?还往我身上靠,今天我可是带人来的,快看看谁来了。”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卫子夫被推倒在旁边的枕头上,自暴自弃道:“等我睡够了再说。”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梦知恨恨道,真是不争气,她过来的路上,邢夫人可是跑去清凉殿送东西了,卫子夫还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虽然自从邢氏被封夫人后,顶多就是比颜八子强些,远称不上有宠,但卫子夫这也太没心了。
“死鱼...死鱼...让瑕心拎去炖汤喝。”卫子夫迷迷糊糊道。
“......”梦知气结,转头把外面等着的人给直接拉进来了,这么热的天,还别扭什么?卫子夫睡着,她等着,再过几柱香,门外的人就要晒晕被抬进来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月皎。心中忐忑的走进来,入目的摆设虽然陌生,但榻上的人却依旧那么熟悉,喉头哽咽,忍不住开口轻喊,“子夫?”
“嗯...小枫姐你坐...”卫子夫翻了个身,梦知带来的除了锦枫还有谁?俩人不知道又玩什么把戏,只是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她忽觉声音不对,豁然起身,“月...月皎...”
“是。”月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手足无措的站了半天,才想着要不要行个礼。
还没等她弯下腰去,卫子夫就蹭的一下跃过她,披头散发的起来往后面寝室跑去,留下梦知和月皎面面相觑......
“瑕心,快来给我洗漱一下!!”屋里传来卫子夫的叫声。
看着瑕心一溜烟儿的跑进去,梦知这才跟月皎‘扑哧’一声,齐齐笑出来。
“我说的对吧?她哪里会不想见你,分明想你想得紧,看着架势,见陛下之前的梳妆怕都没有这么快!”梦知悄悄的跟月皎开玩笑。
月皎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内心还是忐忑不已,她回来之后几次请见,计蕊都有些为难,应下自己之后再无回音。
但她不知道,每次计蕊刚刚提起,卫子夫就匆匆问声近况便岔开话题了,不知道她早就想来见自己。近则情怯,说的也就是如此了。
三人重新坐下来,卫子夫还不自觉的摸着嘴角,刚刚没有流口水吧?没有被月皎看到吧?她气色这么好,自己竟然比不过她,好烦...梦知也是,怎么都不提前进来说一声的?
梦知忽略她埋怨的眼神,清清嗓子道:“锦枫去参宴给我儿子和她儿子挑媳妇去了,听我家小贺说,今日还要半路去救太子殿下出来,方便他出去遛马结束晚上来你这里吃饭。就你如今这懒散样子,晚上有事,你能空一白天等着,我就知道白天你肯定是闲着,就带着月皎过来了。”
“嗯。”卫子夫也不好反驳,天气又热又闷,出去走一圈肺里就难受,说出来让人担心,还不如应成懒散。
月皎看了卫子夫一眼,满口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卫子夫一定是怪自己的吧?尤其是夏天,当初...就是这样闷热的夏天,她跪了许久,却什么好言好语都没有得到。
卫子夫也是面容僵硬,她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来看自己,这么久,信没有就算了,现在半句安慰的话也没有,现在来干什么?哼!自己才不想理她!
“这花络不错,是谁打的绳结?”梦知故意挑起话头,赞道:“画扇、屏风、窗棂,连香囊上都有呢!怎么这么多?都好漂亮啊,是瑕心嘛?手这么巧!”
卫子夫面色柔和许多。
瑕心接话:“夫人莫打趣我了,这是太子送来的一箱子,看着好看就都挂起来了!”
“是好看!”月皎被梦知拽着,配合着接了一句。
卫子夫点头淡笑,还是不接话,照旧坐着。气死她!让她知道知道皇后的脾气!
梦知只好再次戳戳月皎,“说话呀,你不是有东西要给她么?”
“是有封信要给你。”月皎顿了顿,递过去一卷竹简,目光低垂,“本来想刚回来就给你的,可是后来中途又有消息了,就缓了缓,但是后来她们又找不见了,所以才拖到现在给你。”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卫子夫本打算放到一旁的竹简,又被收回来准备现场打开,什么意思?这不是给自己的道歉信嘛?她走了这么久,连个告别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见自己,应该来跟自己认个错吧?
卫子夫粗略的看了几秒,就惊讶的抬头,又慌忙低下头去看,逐字逐句的读。这是...明卿的临别之言!
原来明卿生下的龙凤胎,在满周岁的时候就被明卿带走了,郦苍和义姁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你怎么跟她们在一起?”
月皎说:“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碰上了就聚一下。就是...真的找不见她了。”
“找不到谁?”梦知有些好奇。
找不到...就是明卿故意藏起来的,她终究是不再信跟长安有牵连的人了。
是自己做的不好,都怪自己没有给她安心的支持,她才决定跟长安切段关系的!
心中堵上来一口气,卫子夫连灌了好几杯茶才勉强喘过来一口气。自己不敢想,她即使再有本事,带着两个孩子该是多么艰难,这两年还有不少受灾的地方,流民、病痛、吏治严苛,她若是得罪人怎么办,若是打抱不平被酷吏惩治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身上钱够不够?她若是遇到困难,就是想
游侠世家...她会回家的吧?家里不会问责她和她的孩子吧...对了,去病说她是家主,那家里应该是安全的。
“子夫!”梦知和月皎按上卫子夫发抖的手,“你没事吧?”
“没...没事。”卫子夫勉强笑着安抚她们,“既然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她也没有那么脆弱,就尊重她的意愿,不...不找了。”
“好。”月皎应下来,这事谁都做不了主,只有知道一切的卫子夫了。梦知还想再问,却见月皎摇头,她也不再好奇打听。
三人正沉默着,门口就吵吵闹闹挤进来一堆孩子,曹襄领头,倒是衣着整洁,后面...嗯...大大小小都挂了点彩。
梦知率先叫了出来,跑过去就直接把他从众人中拎了出来,“小贺!你这是怎么了?!”
一群孩子没料到梦知和月皎都在,声音顿时停了,卫登甚至还悄悄的收回刚刚跨过门槛的一条腿,准备溜走。但是在刘据的带领下,众人开始一个个的行礼问安,他只好尽量把自己身后的人藏起来。
苏家的孩子、霍光、卫伉三人、刘据、张贺、田千城等几个原来跟着霍去病的亲兵...人倒是不少!
“言思?”卫子夫光看衣角就能看出来,可没想到一喊,扯出来两个女孩子,言瑾竟然也跟着,头发也有点乱,这是去...围观了吧?“跟谁打架了?”
“皇后,这事是我们不对,先动手了。”曹襄站出来坦白,“不过对方出言不逊,回揍也是应该,想着大家都有些身份,怕影响朝堂政事,特来请罪。”
“你们怎么没去陛下那里?”卫子夫不太理解。
“清凉殿的人说父皇在您这里......”刘据环视四周,他怎么觉得被骗了呢?
准是刘彻怕曹襄累着,怕他又要往外跑就推到自己这里来了。
算了,来都来了,卫子夫准备先问个清楚,“跟谁打了?”
几个孩子不吱声了,眼神落在曹襄身上,他只好站出来解释,“也不算打,就是跟侍中司马迁等世家公子,赛了一回马。”
卫不疑紧跟着就说:“是他们不认账的!”
“说我们赢了就靠马,马也不是他们养的,凭什么说我们作弊!”见有人开始告状,张贺就紧随其后,大声嚷道。
梦知和月皎都来不及反应,现场就吵成了一锅粥。
“是!我们也没有特意选马!赢了干嘛不承认!”
“就是!还没让太子把猎云牵出来呢!他们骑术就是不好!”
“他们说我就算了,干嘛嘲笑小光呢?还比我们大那么多,也不害臊!”
“是他们先拿身份说事,我们才仗势欺人的!都把佩剑解了的。”
“皇后,是我撺掇太子的,不关他的事!你别罚他!”
“对,跟太子哥哥没关系!我们动手,他被我们拉着了!”
言思和言瑾在旁边信誓旦旦,“我证明!我俩证明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卫子夫:“......”
“母后,你相信我!”
“皇后,言瑾不说谎话!”
卫子夫:“打了就打了吧!”xiumb.com
“......”
“......”
“......”
现场鸦雀无声,月皎震惊的看过来。
卫子夫尴尬的轻咳一声,她只是顺嘴溜出来的一句。
“谢皇后”
“谢母后!”
“我就说没事吧!”言思倒是真的乖觉,谢恩之后,冲曹襄撅撅嘴,立马飞快的拉着卫登和几个帮手就欢呼着跑了......
剩下来的就是涉事其中的刘据、曹襄、霍光、张贺。
“呦,这涉事的人还不少啊。”卫子夫抬头去看曹襄,“你都多大了,也能上手?到底他们说了什么?”
曹襄眨眨眼,局促的手扶上了腰带,“我没上手,就是比射箭嘛,我不小心穿着他肩膀处的衣服射了过去.......意外,忙着币制改革,手生了。”
这话骗鬼呢吧?他手生了?卫子夫转头去问刘据,“那你呢?”
“我也没上手,就是没拽住马,让它顶了一个世家公子,而且马及时停住了,也就是剐蹭的伤。”刘据也很无辜。
……这是意外?
“我上手了,是他们说霍光说得太过...”张贺话还没说完,就被梦知揪了耳朵,“哎呀!娘,我错了!”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罚你今天不许吃饭!”梦知气得踢了他一脚。
月皎却很快的抓住了重点,“小伉,他们说霍光什么?”
“说他一个...”卫伉被霍光拽了一下,停了一瞬才继续道:“说他就知道靠死去兄长的名声求官求宠,本身无功无德,不配担御史之名!”
卫子夫变了脸色,“......谁说的?”
卫伉刚要开口,见月皎给自己使眼色,所以就改口道:“我已经骂回去了,他不也是靠着父亲游历为官嘛,一个靠父,一个靠兄,他以为谁比谁高贵呢?!要不要我跟他比比谁的爹厉害?”
“卫伉!”没等卫子夫拍案而起,月皎先吼了出来,“你就是这么吵架的?丢了侯爵你越发行事张狂了是吧?我看你之前乖顺都是给我装的吧!”
卫子夫吓了一跳,忙扶住自己面前的茶壶,这可是刘彻送自己的,鼎湖之后自己按照日期清点了很多东西,这应是她二十七岁的生辰礼物,说不准还是他自己烧制的,可别碎了!
“张狂也挨训,不张狂也不受待见,我还不如让自己舒服点...”卫伉那边嘟囔道。
“你说什么?!”月皎怒气冲冲的反问。
卫子夫继续护住茶具,偷偷白了月皎一眼,底下的卫伉这也悻悻的闭嘴...
霍光跪下拜道:“皇后和夫人莫动怒,都是霍光一人引起的,还请责罚霍光一人,臣不想因为私事就耽误平阳侯的在朝中的大事,请皇后开恩说情。”
“母后,这事万一被父皇知道了,应该不会影响铸币改制的事情吧?”见卫子夫一直脸色不好,曹襄有些急,“不会把这事交给别人做吧?万一推行时候,不配合的郡国来问责我这件事,会不会让铸币的事付之东流?”
“阿襄?”他怎么了?卫子夫对曹襄这样张皇失措的样子有些意外,“你怎么了?”
“母后,当下我确实气愤极了才动手,现在真的怕他们不讲理影响我刚刚递给陛下的奏报,万一父皇罚我不许再管怎么办?还有昆明池的水军,我不能不管!”曹襄越说越急,声音都有些抖。
卫子夫这才觉得严重,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里面这么多侯爷,就算先动手,也是事出有因,私下道歉和解就是了,怎么可能罚得这么重?
“阿襄?你没事吧!?”
“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曹襄上前两步,竟然急得要红了眼睛,不停的反复道:“母后,要不您现在去见见父皇吧!怎么罚我都认了,就是别影响币制和昆明水军!”
“......”
卫子夫拧眉看他,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飞快的跟月皎和梦知对看一眼,道:“你们先领着小伉和小贺回去吧!”
“好。”两人也觉得曹襄反应有些不对,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就都领着孩子走了。
卫子夫也起身去把霍光扶起来,“你先回去吧,没事的,他们敢说这话,却不敢到陛下面前告状的。”
霍光担心的看了看刘据和曹襄,“皇后,如今廷尉是王温舒,他...他儿子也在其中……”
原来是怕这位,卫子夫道:“这是私事,没关系的,就算闹到朝堂上,陛下心中也有数,王温舒虽然有张汤的风范,却不是张汤,所以廷尉虽然是他,中尉却还是尹齐,就算王温舒再有杀伐手段,也无兵将。你们以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作奸犯科,这些私下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影响你们的”
“真的吗?”曹襄站过来拽着卫子夫的衣袖,急急道:“母后,要不您还是带着我见父皇吧?我总要把这事说清楚!尤其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万一出事可怎么好!明年就要收回铸币权了!母后!!我着急!”
霍光:“对,那平阳侯?”
“阿襄...”卫子夫也顾不得刘据和霍光在场了,转身去握曹襄的手,触手冰凉,全是冷汗,心中震惊不已,曹襄这是怎么了,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情,霍去病打的架,他也不是没有围观处理过,这次干嘛这么紧张?
“阿襄,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最近有什么事不开心么?这都是小事,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
“真的吗?”
“真的!母后跟你保证!”卫子夫尽量轻声的安抚他,“真的不算什么,父皇也不会罚你的,你看,刚刚回来长安的时候,你父皇给你增加封邑了对不对,好几千户,他要不是开心满意极了,哪里会这么大手笔?这几年可都是非战功无封邑的!”
“是...”曹襄这才面色稍缓,却仍然面有苍白。
卫子夫担心又疑惑的看向刘据,她之前怎么都没发现曹襄的不对劲?怪不得有刘据和曹襄在场的争执,他们都能吵闹着一群人来认错,是被曹襄吓到了吧?
刘据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他也是偶然发现的,曹襄虽然依旧沉稳,但是遇到意外,尤其是在昆明池水军和币制上,比原来更容易紧张,似乎在争分夺秒的做事,容不得半丝错误。
之前事情顺利着,也一个挨着一个,没人发现曹襄的不对劲。
“不!”曹襄豁然起身,大踏步就要往外跑,惊慌着喊:“不能出错,一点都不行!我要去处理一下!”
“阿襄!”
“襄哥!”
霍光离门最近,却没拉住他,风一般的身影冲出去,转瞬掠下台阶,就是十几丈的距离。
“快!追他回来!”卫子夫这下是真觉得不对了,跟着刘据和霍光一起追了出去,大喊着,“快拦住平阳侯!”
烈日当空,热浪扑面而来,刚刚跑进太阳底下的卫子夫呛了一口风,肺里的咳嗽就止不住的涌出来,到底是抗不住本能,略停下靠着瑕心闭眼缓了缓强烈晕眩的感觉,随着咳嗽声又弯下了腰,整个人都没了什么力气。
这该死的天气!自己这破身体!
别说卫子夫,就是瑕心,烈日下猛的跑这几步,也觉得喉咙腥甜。
“襄哥!!”
“平阳侯!”
“皇后!”瑕心也在身侧惊叫,“皇后,平阳侯好像摔倒了!”
阳光刺得眼睛难受,卫子夫努力睁眼去看,却只有远处模糊衣衫的影子,三个人好像都坐在地上,自己心中着急得要死,跌跌撞撞的往前快步去,喊道:“怎么了?快叫医官!瑕心快去叫人!阿襄?阿襄?阿襄你怎么了?”
“快!叫医官!”
卫子夫只听刘据在远处大声喊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裙子一提就往声音之处跑过去。
霍光到底年龄稍长,也长得人高马大,把曹襄飞快背起,刘据在旁边扶着,三人就往殿内回跑去,卫子夫也被涌过来的奴婢围住,一起往殿内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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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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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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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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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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