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朕在卫府见过不少次,如今几岁了?”
“七岁了。”
刘彻挑高了眉毛,惊叹道:“七岁就对学习和骑射这么感兴趣啊?!可造之材啊,你们卫家真的是会教孩子!卫青就是那种一点就透的人,朕就喜欢这样的孩子,骑射嘛…朕最近找不出时间来去上林苑,但是哪天朕有闲空了,倒也可以教教他文章!”xǐυmь.℃òm
卫子夫笑盈盈的说:“好啊,那子夫替他先谢过陛下了。”
此刻,仿佛应景一般,那边来了一句“言笑你乖,你放开我头发,表哥给你读竹简好不好?”
刘彻抚掌而笑:“对了,天禄阁不是很多藏书嘛,朕特许他随时可以去读,嗯…就用你之前的那个隔间吧,清净!也宽敞!你们两个人再加上言笑都绰绰有余!”
卫子夫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装作因为恩赏而高兴的样子,奉承道:“陛下真是有爱才之心啊!”
江校尉手下被分配去照顾霍去病的人叫吴渊,本以为听描述是个有志气的小伙子,还想摩拳擦掌好生教导一番,结果第一个命令就是跟一个名唤阿边的黄门先跟着霍去病适应几天宫内生活。适应就适应吧,可...怎么还这么个适应法呢?
怪不得他疑惑,一开始就怎么没有宫女跟着伺候这个小贵人,而原来适应的宫内生活就是适应照顾言笑公主。难得卫夫人也放心,从不插手他怎么管言笑,除了偶尔抱着公主领着霍去病去长信殿请安,就几乎是扔给了这个七岁的外甥。
于是吴渊和阿边,一个抱剑一个笼袖,在他身边看了两个月哄孩子的生活,看他从手忙脚乱到从从容容,倒是真有些佩服,不过七岁而已,聪明灵秀干活利落,放下了抵触心理后,上手很快。
等他终于愿意领着言笑来卫子夫面前走两步的时候,卫子夫正捧着董仲舒的《春秋繁露》读得正开心,见他这么快就适应了,面上不由漏出来些欣赏,笑着问:“哟,我家小去病这牵着的是谁啊?”
霍去病不在意的整了整被言笑抓皱的衣角,坦然答道:“去病牵着的是公主表妹。”
卫子夫心中高兴:“那你来见谁啊?”
霍去病觉得,这怎么还出朝纲题呢?犹豫着答:“…来见姨母…”
卫子夫“啧”的一声嗔道:“说就好好说,犹豫什么?”
霍去病把言笑的手牵给身旁的傅母,躬身作揖,朗声道:“拜见姨母!”
卫子夫这才把手中的竹简放下,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直视着他,眼眸含笑的扬声问:“知道你姨母是谁吗?”
霍去病有些不明白,这些问题有什么意思吗?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答:“是…陛下的夫人。”
“对!”卫子夫走上前去把言笑交给元睿,拉起他的手,走到殿外,示意他站到廊下的小桌上,霍去病看了看周围的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拒绝卫子夫,就见她正低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眼里是满满的鼓励和信任,他突然就鼓起了勇气,直接蹦了上去。
卫子夫也笑着站了上去,对着满院子或各司其职、或偷眼瞧他们的人,一字一句、从容不迫的说道:“这是本宫的外甥,霍去病,今年七岁,往后会在宫里长住,永延殿上下人等,见者行礼,在外相护!若有违者,本宫手下绝不留情!”
卫子夫看了看霍去病,又抬头继续说:“若是有些人在外欺负我外甥,不管谁跟着都不许露怯,若是觉得本宫身份不够,就请记住,他的名字是陛下所赐!是陛下口中的小福星!是大汉言笑公主的亲表哥!不管犯了什么错,上有大汉律法,还有陛下和本宫,绝对会给对方一个交代,不需要他人随意惩处!都记住了吗?”
“诺!”
一番话说下来,连敲带打,原本心里还存着慢待心思的,此刻都压了下去,规规矩矩的躬身应诺。尤其是之前就被点出来的吴渊和阿边,心中大震,这些日子没少看他的笑话,而且就算之前有些哄孩子的轻慢之心,此后也不敢再提,只想着以后本本份份的服侍。
霍去病愣愣的仰头看着卫子夫,他不是三岁的言笑,他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这些日子里卫子夫的良苦用心。
他自小贪玩好动,外祖母和母亲虽然爱他、护他,从未短缺什么,但是他却很少感受到安全感。
他知道自己是私生子,虽然当面无人敢说他,背地里总会有些风言风语的,母亲总叫他别在意,那些人再想说什么,当面不是还要客客气气的么?
可是年少的心,总是细腻敏感的,他需要朋友、需要玩伴,真诚的那种,不是客客气气的,所以他总往卫府跑,两位小叔从来都不在意辈分,是真心喜欢和他玩。
如今进了宫,虽然月皎舅母安慰他,随时可以回卫府,舅舅不是不要他,他也乐呵呵的来了。但是他心里清楚,姨母才是卫家最重要的那个人,若是他不来,大家可能都不会开心,宫里他虽然常来,但也是陌生的,大人们都对姨母和陛下恭恭敬敬的,他自然也是知道深浅的。
霍去病望向卫子夫和自己紧紧牵着的手,那纤纤玉指仿佛冬日里的暖炉,触手生温,温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温到了骨血里。
那是他的姨母,在大庭广众之下郑重其事给他撑腰,不是因为他犯了错、收拾不了才来找的靠山,而是不管他做何事、没做何事、做对也好、做错也好,她都会是他的靠山!他的安全感!
霍去病感觉他是真的有点想哭,他最不喜欢当着这么多人示弱了,言笑在后面凑趣的鼓掌喊道:“好,哥哥,好!”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漂亮的小表妹,心中骤然升起浓浓的保护欲,男子汉就是要顶天立地的,不能哭!
卫子夫看着他红了的眼圈,心疼不已,像极了当时被继父抱回来的青儿,明明感动和羞涩,偏要执拗的装大人,父亲曾经说:孩子嘛!就是要有什么情绪就表现什么情绪,将来才会做个疏阔明朗的人!
看着小去病满满的依赖,卫子夫心里也很满足,她跟卫青关系那么好的原因就是两个人都很喜欢小孩子,看着那么小的生命一点点在自己手下长大、发芽、长得活泼开朗、敢作敢为,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满足和愉悦是任何事都替代不了的。
卫子夫长袖一挥,让众人都该干嘛干嘛去了,自己扶着郦苍的手刷的跳下来,转头挑眉看向霍去病,并不打算接他下来,阿边赶紧有眼神的上前准备扶他下来,霍去病却一板一眼的吩咐道:“我自己可以,你在下面接着,保护一下我就可以了。”
吴渊闻言也松开正扶着佩剑的手,站到他另一侧,和阿边一起虚虚的张开手等他自己跳下来。霍去病这才纵身跳下,蹬蹬蹬几步,走上前去牵好姨母的手,一齐往殿内走去,卫子夫冲郦苍得意的笑笑,仿佛在说,看你前几天磨叽的,还说本宫胡闹呢,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郦苍看着她得意的牵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心中也是一松,她是真不想让陈家人再祸害她在意的人了,如今这样,甚好!连跟着的脚步都轻快很多,多日的担忧一扫而空。
卫子夫偏头吩咐:“元睿,你挑两三个伶俐的小丫头跟着霍少爷,添茶倒水衣服被褥都要上心。”
“诺,奴婢知道,已经找出来了,就等夫人吩咐就来给霍少爷请安。”
卫子夫看着兴奋的女儿,别看不怎么关她的事,倒是挺会起哄的,心中一软,语气温柔的说:“你把言笑抱下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这段日子被哄惯了的言笑却不干了,蹬着小腿就要往霍去病那边靠,小人还喊着:“不走,哥,抱抱。”
霍去病凑上去哄:“言笑乖,哥哥有事要忙,一会儿陪你玩!”像是对暗号一般,点了点她的眉心,看她安静下来,才让元睿抱走。
然后望向卫子夫,正色道:“姨母,我可以再要个师傅吗?我之前在舅舅那儿,都有人教我们上课的。这里好像没有…”
“陛下刚刚准了你跟着我去天禄阁读书,那儿的人,就算是日常整理的侍从都比普通的师傅强得多。你去了之后想跟谁请教就跟谁请教,等你觉得没什么感兴趣的可以再学了,我再帮你找个师傅,行吗?”
“好!那阿边认字吗?这个吴卫士是教我拳脚骑射的吗?”
卫子夫说:“对,阿边认字,不过认的不多,帮你整理课业还是够的;至于吴卫士,你可别小看他,他是北军出身,如今归到南军来护卫我的安全,其实是屈才了的,所以目前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边和吴渊上前恭敬的道:“臣、奴一定尽心伺候,不让霍少爷受委屈!”
“好,”卫子夫看向霍去病,和蔼的问:“霍少爷还有什么要求吗?”
霍去病开心的摇摇头:“我去忙课业了,言笑怎么办?”
此言一出,郦苍跟一屋子的人都笑出声来,霍去病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们之前不是说照顾得不如我好吗?我照顾言笑的时候,也没看你们跟着学,怎么如今还敢笑?”
卫子夫心虚的轻咳一声,瞪了一眼计蕊,示意她别笑了,顶她最会找理由,如今怎么圆慌啊?还不会照顾?这话要是让刘彻听到,早就把她们撵到暴室去了。计蕊表示很无辜,您的主意,我们都是陪衬罢了,不找个合适的理由,你这个聪明外甥也不会放过我们呀!
“放心吧,就是傻子,看了这么久都看会了,以后你要是觉得她们照顾得不好,你再罚她们!”卫子夫赶紧换了个话题:“行了,你们都先出去吧,今天本宫先给霍少爷上课。”
“诺!”
霍去病等众人都出去了,才兴奋的上前来:“姨母!我今天学什么呀?”
卫子夫给两人倒了一杯茶,“字还没认多少,就忙着学?我明天会带你去拜见太后,先学学礼仪吧。”
霍去病小脸瞬间垮下来:“啊?”
“啊什么?那是太后,理应前去拜见的,她近日忙着家人的嫁娶之事,看你这么英俊帅气,一定喜欢你的。”
“那我学完了,可以出去转转,玩一会儿吗?”
“可以呀!”
于是永延殿接下来的几个月,卫子夫领着两个孩子,过得甚是惊天动地,本就活泼的言笑,再加上个好动的霍去病,让卫子夫的生活过得甚是丰富多彩。
而陈阿娇那边,竟然天天往窦太主府里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卫子夫让郦苍记得盯紧了两个孩子的饮食,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郦苍不敢大意,从上到下都敲打了一番,把两个孩子守得牢牢的。
倒是刘彻传来的消息很让卫子夫惊讶,听说南宫侯卷进一场复杂的土地官司,因为有刘陵翁主牵涉其中,还闹出人命,最终被申斥夺爵。
心情不好的他,来到永延殿竟跟霍去病聊得甚是投机,不止陪他练了一下午的字,连从天禄阁送过来的书卷,都从《天人三策》变成了晁错的《言兵事疏》和《守边劝农疏》,还是带他自己批注的那版。
就这样卫子夫的课业也加重了,每天跟霍去病大眼瞪小眼的抄来抄去,背来背去,言笑在一旁看着,哈哈直乐。卫子夫看了甚是咬牙,因为最苦的还是她,霍去病的字还认得不全,自己的那份做完了,等他出去跟吴渊练骑射拳脚的时候,还要把他那份温出来,回来能流利的读给他听。
卫子夫此刻倒真是盼着能早些怀孕,就不用写课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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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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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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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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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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