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叶杏玖应。她迟疑片刻,问:“有多久了?”
“不知道。昨日才想清楚。”
叶杏玖“哦”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做?”沈清仪紧盯着叶杏玖。
叶杏玖嫌恶地推了沈清仪肩膀一掌:“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你知道我站哪边。”
沈清仪顿了顿,出声:“我不是说沈长风。是浩气盟。”
叶杏玖怔住。
沈清仪接着说:“裴谙不死,沈长风就活不成。我要护着裴谙,就是同沈长风作对。他大权在握、呼风唤雨,而我羽翼未丰,最终未必能全身而退,到时候你在盟内必会受到牵连打压。”沈清仪看向叶杏玖。
叶杏玖皱眉:“你要叛出浩气盟?”
“不!我只要裴谙活着。”
“可现在沈长风就是半个浩气盟!你要同他作对?”
室里一阵沉默。
叶杏玖回头焦躁地踱了几步,又停下来问:“你想好了?你决定了?迈出这一步,别说你多年的筹谋,你以后能不能留在浩气都不好说......不,”叶杏玖皱眉,“你不是剪他枝叶,你要是取他性命。和沈长风以命相博,你胜算几分?”叶杏玖停了停,又问:“你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他?”
沈清仪默认。
“你疯了?!”话音焦躁。
沈清仪未答。
叶杏玖停了片刻,转头看向别处,深吸一口气,又皱着眉不停地踱步:“这不像是你会做出的决定。你真的爱他?”
沈清仪抬眼,启唇欲说什么,只见叶杏玖停下步子,侧头问他:
“他爱你吗?”
那要说出的字眼停滞在唇齿间。
他敛了睫思索。
叶杏玖等了片刻,猛地上前几步,抓住沈清仪的双臂,催促道:“说话!”
沈清仪思量片刻,抬眼问:“君攸爱你吗?”
“废话!”
要说服谁一般,他郑重地轻声说:“那他便也是。”
叶杏玖凝眉看他。室内安静半晌,叶杏玖眼中阴晴不定。许久,她才叹了一声,后退半步:“那你有什么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浩气盟呢,你也不要了?”
“姑奶奶摊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叶杏玖恼道:“陪你作呗!作没了辅道天丞那个恶谷狼该高兴上天了!”
......
浩气盟里依旧人来人往,每人各司其职,风平浪静。在人不觉的时候,有什么悄悄地改变着。
雪变得一次比一次寒。白日缩短,黑夜被渐渐拉长。
又近年关。
顾逾明送孙浅倾回了家。医馆里仅有的几个病人们则感叹时光如逝水,一年过去,快得让人不觉。有时忙碌其中的裴谙听见了,便也一同闲说几句。
着实是快,裴谙想着。去年篝火映照下藏剑女弟子明媚的笑脸和纯阳道子安然的面容还清晰可见。
有别于往年,今年他备了五辛盘同胶牙饧,医馆门联贴起,窗花点户,灯笼高悬,颇有些喜庆热闹的气氛。
病人们皆归家心切。再过几日,待他们一个个回了家,医馆里除夕夜的饭菜也已备好了。
冬日的午后料峭,阳光勉力为大地维持着几分薄暖。
叶杏玖与君攸便在此时到来。
裴谙同沈清仪来迎,寒暄几句后四人便到了裴谙房里。叶杏玖手中提着一大坛屠苏酒。待沈清仪取来酒盏,屠苏酒便启了封。一股醇香弥散开来。
房外雪寒,屋内炉暖。
桌上四人先后饮了屠苏酒,说笑起来。酒盏碰撞的清响交杂于言语笑声之间,医馆的院落第一次在年关时如此热闹。m.xiumb.com
“总听人赞誉‘万花晴昼海,苗疆五毒潭’,我还一处都没去过。以后你带我去看看?”叶杏玖一手支头对裴谙道。
“好是好,”裴谙笑着应道,“天天听你说要去这儿要去那儿,说小时候没看过。既是家中有经商的长辈,怎么听那口气,倒似在牢狱里关了十几年?”
“哎呀,小时候爹娘管教得严。什么女工丹青的,我就喜欢打架撒野。”叶杏玖笑着自嘲,“那会儿跟身旁的几个男孩儿到处撒野就足够教长辈们头疼,他们哪还敢让我到处跑?”君攸闻声轻笑几声。“……我倒是像那小麻雀,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一直想到外面扑腾去。向往自由是本性,这哪是能轻易磨灭的?”叶杏玖笑一笑,“倒是现在总算是跑出来了,偶尔又怀念怀念小时候了。”
沈清仪啜了一口酒,听完淡淡地说:“打架撒野,那你们可凑一起了。”这话意指君攸。叶杏玖言及此处,他记起来什么,又问君攸:“听闻丐帮弟子戴云幕遮还同自由有些牵系?”
君攸眯了眯眼:“是啊。”他放下手中的酒盏,笑道:“这道理很简单。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眼睛所见都是束缚,蒙起眼睛,不见那些障碍,就能在心里看见自由。”
沈清仪:“也从不见你带过。”
叶杏玖也回头奇道:“也是,你以前带过吗?从第一次茶馆里遇见你开始,我从没见你带过。”
君攸拿起酒盏,侧头间顺势与叶杏玖的轻碰:“我没有戴它的习惯。”他转头眯着眼睛,笑得懒散又随性:“庄子所言,真正的自由是无所束缚、无所依托。我既生于这世间,又怎么能无所依托。自由啊,不可追逐。戴上云幕遮也不行。”
裴谙抿了一口酒,闻言开口,却兀然咳嗽开来。他侧首掩着口鼻咳着,身子颤抖间手中的酒液洒出了两滴。三人看向他来。叶杏玖关照道:“还好吧?”沈清仪见状,一手自然地接过他的酒盏,另一手在他后背轻轻地抚着,眉心在裴谙咳声渐止后才松开。
裴谙咳罢,脸色泛了些红。他轻声笑了笑:“没事。不小心呛着了。”他问君攸:“方才我是想问你,你觉得佩戴云幕遮之举没有意义么?”
沈清仪这才收回了抚着裴谙后背的手。这些动作都被君攸看在眼里。他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答道:“倒也不是,两种观点罢了。佩戴云幕遮的同门渴念之心深切,眼不入俗物;而我呢,则觉得既然不得不接受禁锢,那便正视周身束缚的丑陋吧。”他侧头戏谑地望了一眼叶杏玖,“还有丑陋的你。”又在收到叶杏玖一个白眼后轻笑一声。
裴谙也跟着笑一笑,说:“这般倒是看得真切。”
叶杏玖接着说:“人家都说丐帮弟子为谁取下云幕遮便是心甘情愿被其牵绊、为其束缚。原本多好的告白,怎么放我这里,我连体验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你想我教你戴上和取下云幕遮的方法?”
叶杏玖斜眼看君攸:“算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会。你又长得不好看教什么教?”
君攸闻言挑眉:“咦?哪儿来的藏剑女弟子,眼睛瞎得好厉害。”
这话引得一阵哄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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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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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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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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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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