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行体质偏寒,稍微冷一点就冻的哆嗦,十月过半的时候,橦县气温在深秋与初冬之间来回摇摆不定。
一高的早自习分大小早自习,小自习是大自习课之前的二十五分钟。
遥行昨晚上看着一道数学题,像熬鹰一样盯了半宿最后把自己熬到和周公约会去。
小自习课上昏昏欲睡,和她同样的还有上官尚,邹岩,仨人睡的七荤八素,不知东南西北。
直到听见语文老师那声又尖又细又媚得那句——“都站起来啊,快点啊,别让我催你们,咱们二十三班得孩子都很听话的,我知道。”
大自习是语文,语文组得组长是教务主任,手段极高,为了对付学生困觉,下了一个死命令,只要是语文早自习,必须站起来进行早读,如有违反者,开门站楼梯道,感受凛冽寒风。
高跟鞋清脆得声音越来越近,遥行打了个冷颤,立马清醒边拽起邹岩,边伸腿踢后面的上官尚。
压低嗓子:“上官尚,上官尚,快点起来!‘壮壮’来了!”
语文老师个字很矮,形容略微圆润,但胜在皮肤超级白,跟牛奶一样嫩白,所以他们背地里偷偷起了个外号“壮壮”。
只不过,“壮壮”得眼神出了名的犀利,屈指一指,上官尚就被拎到教室外面捧着语文书灌冷风了。
清理掉唯一一个刺头,“壮壮”情绪恢复如常:“给大家一些时间再背背《蜀道难》,最后十分钟课代表记得监督大家默写,收上来我要看的,错一个字,抄三遍。”
“啊——”
班上一大片心痛,却也只能老老实实背诵枯燥得文言文。
遥行得记性很好,在背诵课文这方面尤其明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邹岩垂着脑袋,逐渐醒过来,惺忪睡眼:“‘壮壮’去三班了?”
“昂。”
“那我再睡会儿。”说完就像个软骨头一样坐下趴在桌子上。
……
默写的时候遥行却卡壳,卡在了“危途巉岩不可攀”得巉字,想半天脑子里都没有这个字得记忆,最后抱着侥幸心,默默撂了笔补起了昨天没写完的数学作业。
忘了讲,第一次测试后,遥行就荣升成了班上的数学课代表,原因却很让人啼笑皆非,因为她考了个百分及格线,即六十分。
谢算点名她当的时候,颇有些不认输得意味讲:“在我十几年的教学生涯中,从来没有‘放弃学生’这个词汇,所以千遥行,老师不会放弃你,至少在你没有放弃你自己之前,老师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既然当了数学课代表,就要给咱班带来欣欣向荣得冲劲儿!”
遥行被迫站起来,尴尬的恨不得以头抢地,摔他个头破血流,至死方休。
谢算看她乖巧安静,打心眼里觉得不过是一时贪玩,走错了路,还是有救的。
从那以后,只要有让人上来做题得事一定少不了遥行得份儿。
又是想到了什么,遥行推推邹岩:“你一会儿还去吃饭吗?”
“……吃什么饭啊,一大早的我才懒得百米冲刺,一天天吃个饭搞得跟体育竞赛一样,跑慢一点就没了。”邹岩打个哈欠,困意婆娑。
听她这么一说,遥行连动都不想动了,大早上跑步真是要命:“那行吧,我让那个陈小龙帮我带个土豆饼回来,你要吗?帮你也带一份回来?”
“好,你吃啥我吃啥。”
拿饭卡得时候,遥行又回头看了眼上官尚的桌子,把纸条上得两个土豆饼改成了三个。
陈小龙学习起来的时候全神贯注,她小声叫了好几次,他才听到。
“咋了?”
“想让你帮忙从食堂带三个土豆饼回来。”为了防止他听错,遥行特意比划了“三”。
陈小龙咋舌:“三个?”那表情似乎对她的胃口很是认可。
遥行郁闷,指指旁边两个座位:“不是我一个吃,还有他俩。”
陈小龙眨眼想了下:“知道了。”
下课铃打响,遥行拽住陈小龙胳膊,又强调一遍:“真不是我一个人吃。”
他嘴角噙笑耸肩,相信又不相信的样子,很快跑出教室。
遥行:“……”
班里静悄悄的,不是在补觉就是在学习,就是人走的有点多,教室里像是一直有冷风呼呼的吹,遥行双脚踮着脚尖细跺。
一但即将入冬,她就跟摁了迟缓键一样,做什么都慢半拍。
走廊处有两个女生从窗户前走过,停在了中间窗户,迎面有几个男生走过来,一众人开始侃大山。
“李桑桑,你可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滚,你知道啥。”
回话得女生个子高挑,身材纤细,模样娇纵,这么冷的天身上就穿了件白色的薄衬衣冬季校服外套松垮搭在肩膀上。
旁边另一个烫着棕色卷毛得男生低笑了声,随即胳膊揽了过去,语气中带点轻斥:“一会儿去我座位上把我的外套穿上,天气变了,要记得保暖。”
李桑桑闻言撅嘴,身子倾向男生怀里,小声嘀咕了一句,男生听了后满脸的柔笑。
……
遥行看的正入神,邹岩猛地不耐烦的抬起头来,似乎忍了很久,头也不回的冷冰冰问道:“门口的是李桑桑对吧。”
“……你怎么知道?”
“直觉,这个声音,我死也记得。”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得吐出来。
遥行愣了:“……你俩有什么过节?”
邹岩慢悠悠转过来,扬眉:“单纯的不对付。”
然后她就开始讲述之前俩人种种矛盾,这矛盾能直接追溯到小学六年级,起因很简单也很激烈。
两个人从小都是外貌协会者,又都张牙舞爪,当时学校里有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小男生,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有一回两个人因为争论谁送的小蛋糕更好吃的问题上喋喋不休,到最后红着眼开始揪对方小辫抱团在一堆撕扯。
老师赶到的时候,俩孩子一个脸蛋上被抠破,一个脑袋磕到桌角,场面惨不忍睹。
双方家长到了之后,吓得手脚失慌,从此之后俩人就结下了梁子。
遥行听完,乐不可支:“原来你额头上得那块疤是这么来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太皮被阿姨打的。”
邹岩黑脸:“我是傻子吗?”
“是。”
“……”
她又瞧眼窗户外得人:“啧,这么冷的天,也就她能这么得瑟,小心老了得老寒腿!”
刚念叨完,遥行冷不丁的和李桑桑得眸子对上,很漂亮,略带清冷感得眼睛。
“快别说了,她看过来了。”遥行保持着表面的假笑,声音从牙缝里冒出来。
邹岩挺挺腰板,昂首挺胸得回看过去:“怕什么,有我在。”
李桑桑在看到邹岩那刻开始眼睛里逐渐冒火,霎那间遥行就知道了原来冰山美人也有火山爆发得时候。
“邹岩。”李桑桑出声叫她。
邹岩表情不耐:“干嘛?”
“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审美都没有。”
“……”
草。
现在遥行明白了,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李桑桑一句话直接敲中邹岩七寸。
穿衣打扮方面,向来都是邹岩不可言说得痛点,一直钻研,一直奇怪。
说完了,李桑桑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特地把邹岩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眼神分外“善良”。
邹岩假笑,看着李桑桑,说的话却是对遥行:“你看吧,我就说,我俩上辈子一定是冤家,这辈子来报仇的。”
遥行默默身子往后倾,避开这俩人激烈的视线“pk”。
“你也不差嘛”邹岩抬抬眼皮,抑挫有顿道:“花、蝴、蝶。”
很好,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丝毫不怂,这勇气值得嘉奖。
李桑桑脸色沉下来,坏脾气刚想发作就被男朋友劝拉走了,临走前还狠剜了一眼邹岩。
“完胜。”
邹岩一副高处不胜寒得炫耀。
班上的人慢慢开始回来,陈小龙前脚从后门走进来,上官尚就恰好从前门回来。
遥行呆滞,她突然有一种不好预感。
“给你的。食堂的土豆饼卖的还挺火爆,我差点没买上。”
“谢谢啦。”
遥行眉头一皱,分给邹岩一个,然后顺手抓住从身边走过的上官尚,问:“你是去食堂吃早饭了吗?”
“对啊。”上官尚歪头。
“哦,没事了。”她的睫毛动了动,松开手咬了口饼,心里在想,今天可算是撑死了。
数学课上,谢算是踩着点来的,一来就放了大招,抽查作业完成情况。
“咱上课前先看看大家昨天的报纸有没有写完。”他走下讲台,环顾一周后视线定格在遥行身上,“课代表,你看那边,我看这边的。”
遥行直直起立:“好。”
一番检查后,谢算还算满意,调整好小喇叭,双手撑在讲台上,“选择题先不讲,大家自己对对答案,不懂得互相问问就可以了。
来看填空题第一个。”
谢算端详沉默片刻,说:“这题我前天上课讲过和它同一类型的题,大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xǐυmь.℃òm
他抬头去瞧,下面一个个脑袋都低着,除了抖动报纸声儿外,没人应答。
有些头疼。
教小班好是好,可有时候这群孩子就是太闷了,上课不吭不响得,讲了什么,听了多少,懂了多少,这些必要的反馈都没有,全靠他自己揣测。
谢算深吸一口气,手里的笔一撂:“这样吧,让课代表来说说解题思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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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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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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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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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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