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条老崔很爽快的就批了下来,还满面愁容对遥行关切道:”千万记得要遵医嘱,别不当回事,回头留下印,就有你小丫头哭得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已经打过了,讲台上坐着学习委员梁秀监督纪律,遥行和邹岩尽量减少存在感,直往座位奔。
一天的课,遥行连一节课都没听完,这会儿就是想发愤图强写点作业都没辙,因为她连作业是什么都不清楚。
邹岩一回到座位上就继续在捣鼓她的本子,表情却多了几分凝重,遥行撑着头,在想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正在她反思自己时一个纸团从她斜后方砸过来,刚刚好就擦过她臂弯,落在敞开的笔袋里。遥行一怔,懒懒松开姿势抬手去拿纸团,打开后是一行十分漂亮熟悉的字。还没来得急看,她下意识就朝门口那个方向去看,还是一如既往挺直的后背,手上的笔没有停过,偶尔还会和旁边的人小声交流。
遥行皱眉收回视线,看回纸条:
遥行同学,零食给你放在桌肚里了,今天真的十分抱歉,要是之后还有不舒服的麻烦请告知。
落款人:陈小龙
她回头看到男生在低头写字,抬手扶镜框得时候恰好看见她,手指了下遥行桌子示意
碰上这么一个一根筋的人,她顿时觉得脑仁有些疼。想了想,遥行拿起笔写道:同学,不过一次意外事故,我也没怎么着,你不至于这样一直耿耿于怀,大家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不成你以后见了我都要先讲一句对不起?
最后一句话,遥行有意揶揄,她伸手往桌子里一摸,碰到了类似书本得硬纸,拿出来后发现是一个笔记本,里面零零总总得记着今天上课的笔记。
各科都有,记录的很详细,甚至地理课还有配图在旁边,遥行疑惑得看着本子上的‘知’字,这字的一撇勾出的弧度她真的太熟悉不过。
边回想边琢磨,脑子里乍然灵光一线,遥行拿出纸团开始对比字迹。
眼睛一遍遍扫过,几乎是用着放大镜得倍数在看,最后她意兴阑珊,原来她喜欢了三年的字迹并不是独一份得。
这下子,遥行连回纸条的心都没了。
一节自习课,她捧着言情杂志看了四十五分钟,入神得跟干什么似得。
窗户外,天空铅沉,黑云在云卷云舒间悄然移动,遮住他们头顶上这片天,不出一会儿开始有风卷着树叶发出簌簌声,慢慢穿过栏杆滚上走廊。
邹岩停顿抬头看了一眼,心头一阵怔惶,碰碰遥行胳膊:“你带伞没?晚上放学要是下雨了怎么办?”
“你家不是离得挺近得吗?下雨又没什么事,大不了撒丫子跑呗。”遥行头也没抬,说的理所当然。
“哦,对了,我刚去老崔办公室的时候,听见欣姐和他们一堆老师在商量说周末要进行模拟考。”
“模拟考?”遥行满目震惊。“不是才开学吗?”
“对啊,说是为了让我们对自己要有深刻的清醒认知。”
“要是考的不怎么样呢?”
“这个倒没人提。”
这句话直到成绩出来后,遥行才懂为什么没人提,因为对于小班来说,这种模拟考简直就是走走过场,没人会产生失误,只有她这个走了后门被塞进来得差等生才会担忧这种事情。
一场模拟考得消息,打的遥行兵荒马乱,立马翻开刚才的那本笔记,开始认真学习。
晚自习的时候,老崔真的抱来了收录机,开始给大家放《真心英雄》,可没几个人真的用心在跟唱,顶多哼几句。m.χIùmЬ.CǒM
周华健的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温厚感,再加上歌词是真的充满大爱,遥行听着听着还真的上瘾了。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次感动,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有时候年纪过小,也是一种可惜,不懂何为珍惜,在年纪大点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逝去得遗憾。
目前为止,遥行认为自己对这个道理不说全懂,也是懂了五分得,只不过时光在后来打了她一耳光,告诉她,其实你一点都不懂,仅仅是在卖弄。
卖弄你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道理,可你从未真正懂过,这种状态比不知道还要可怕,会在某种自高中狠摔跟头。
在指针划向九点四十的时候,遥行感觉脚底下有微微震感,再扫视一圈她们班上,竟然没一个人有动作。
窗户外的走廊中不断有学生掠过,人头乌泱一片,嬉笑怒骂声更是不绝于耳,一张张或青涩得脸上洋溢着各色情绪,有嗔,有喜,有寡淡平平。
遥行有一个特别的喜好,喜欢观察人群,尤其喜欢看校园里的人,觉得格外好看。
身影微晃,她换了个姿势,换了个目标看。因为天气闷热,他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件白色短袖,简单普通的版型被他穿的带了分散漫不矜的味道,温柔但不张扬。
因为身材瘦,两侧得肩胛骨兀然嶙峋,像——像一对振振欲飞得蝴蝶翅膀。
“喂!小行星!”
遥行回神,见邹岩已经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准备走了。
邹岩:“你在发什么呆啊?我叫你半天了,班上的人都快走光了。”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收拾好。”她红着脸,拿了几科练习题和那本笔记本便揽着邹岩往出走。
一高的宿舍设置的其实很奇怪,女生宿舍就在大门口,男生宿舍却在食堂后面,两者距离相差一个操场,最让人无可奈何的是打水房在食堂的一个小房子里,洗漱时间有限,所以每个人都是跑向打水房来抢热水。
遥行和邹岩从七楼下来得时候被姑娘们一个个生猛得速度吓懵了。
“不是我说,小行星,你之后要不要办个走读?这种情况还怎么住校啊?宿舍好像过了洗漱时间点就断电,不允许说话,说话了还要扣分,那你就要交班费了。
一学期下来,得交多少啊。”邹岩劝她考虑考虑,最多早上少睡一会儿,怎么也比在宿舍住着方便。
“算了吧,我每天早上都起不来,闹钟也听不见,在宿舍住好歹有人能叫我别迟到了。”遥行否决了这个想法,千难万难,她也不想回去和老头两个人守着一个空房子过,刘明芳女士去世后,房子变得异常大,明明东西也没有少。
走到校门口,有三个值班老师在一一检查走读生得牌子,照片和人都会对应后才放人离开。
走出校门时,邹岩仰天大叹一声,说才一天怎么感觉做了半辈子牢一样。实不相瞒,遥行也有同感,虽然她这一天尽出状况了,啥也没干。
雨淅淅沥沥的落,愈下愈大,两个姑娘拿书顶在头上避雨,一路小跑回去。
邹岩家住的是职工家属楼,是以前邹岩爷爷在化肥厂里干活,厂里分的房子。
在跑到家属院里的时候,雨势已经开始往瓢泼大雨得方向发展,她俩蹬蹬得从单元门里穿过,一路躲雨,爬到二楼的时候已经是两只落汤鸡了。
为了不打扰邹母,没有敲门,邹岩摸了摸裤子掏出一串钥匙,碰撞间有清脆得金属声。
遥行跺跺脚,甩甩鞋底得水印,等着遥行开门,一抬头看见她愣住,心想坏了。
一转头,果不其然。
楼梯口处顾庭喻在慢条斯理得整理长伞,雨布褶皱一点点捻齐,穿着一身白衣长裤,黑色的裤腿上被雨水打湿,颜色有些深。
面容清俊,眼底有很明显的黑眼圈,疲态尽显,看样子是刚从一中回来。
“顾老师。”
遥行率然打破沉默,颔首示意问好。
顾庭喻这才看见她俩都在,有一刻得愣神,随后笑:“才放学吗?上高中感觉怎么样?”
遥行:“还行,就是作息时间和初中的时候差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还不适应。”
“哦,没事正常,再有一段时间就能适应了。”他安慰着,眼尾处象征性弯了弯,眸光飘渺,不知道散去了哪里。
“邹岩呢?你感觉怎么样?老师的讲课方式习惯吗?”状似顺便一问,可问的问题比遥行得细节很多。
顾庭喻得个子很高,腿也长,导致说话的声音总有种在她们头上的错觉。
“挺好的,没什么不适应的。”邹岩转开门锁,一条暖黄色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她胳膊夹着本子,摆摆手:“顾老师,我们先回去了,衣服都湿透了,要快点换掉才行。”
这是第一回,邹岩在晚上见到顾庭喻得时候没有说“晚安”。
鉴于白天出了不少汗,遥行还是决定洗一洗澡,不用力,拿热水冲一冲就好。
抹药的时候是邹岩帮她抹得,遥行看了又看,趁机问她刚才为什么突然对顾庭喻那个态度?
邹岩:“也没有啊,就是忽然看到他觉得很不爽。说了明天回来,今天就回来,我东西都还没准备好,这分明就是让我为难嘛!”
遥行噗嗤一声笑出来,扯到后背得水泡,又疼得呲牙咧嘴:“你要是能嘴再硬点,一会不偷偷跑去找他,我就相信你是真的。”
邹岩哼哼,倒躺在另一侧,刚洗过的头发还有点滴水,“我前天才知道,顾庭喻是不过生日的。”遥行趴着,闻言抬眸看,问:“怎么啦?”
“我不是跑去一中找他吗?然后我就听见他们校长在问他家里情况,我都认识了他六年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原来咱们县城化肥厂发生过爆炸的事情吗?”
遥行思索回想:“那事不是好多年了吗?”她也只是从前听刘明芳女士和她老姐妹闲聊的时候听过一耳朵,只模糊记得当年有挺多人遇难的。
“当时顾庭喻十五岁,他生日那天正好的他爸妈头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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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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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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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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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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