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了。”她小声道谢,瓮声瓮气的。
温立回头,沉默片刻,他直觉得这几次道歉里,只有这一次是完完全全发自内心,但又觉得这样揣测一个女生不大好。
“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和我说‘谢谢’了。”说着,他还用手指比出,不过他的姿势有些奇怪,一般人都是用“ok”状来比三,而他倒像是有点像发誓一样。
遥行表情有些错愕,明显会错意:“那……那你想要什么谢礼?”
温立同样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似笑非笑,眸子里一滩墨色化开,他打趣:“礼倒不用了,别总是让我撞上你受伤就行,怎么着也不能一天谢人三次不是?”Χiυmъ.cοΜ
“哦。”她应了声,谈不上带气但也绝对不平和,温立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她对他得态度总是这么古怪?
邹岩和那个男生回来了,一个两手空空,一个提的大包小包。
遥行不用问都知道这是邹岩得杰作,她肯定敲了人家一杠。
“小行星,你别用这个表情看,我可没有逼他买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心里愧疚买来给你的。”邹岩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冰棍,撕开塞嘴里,轻抬下巴:“喏!不信你问陈小龙!”
被点到名儿得男生很是“顺从”得点头,一点都看不出挣扎:“是,这些都是我愿意买的,毕竟把你烫伤了,对不起。”
遥行意味深长得刮了邹岩一眼,同时也觉得这孩子也是真的实诚,被忽悠得团团转还给人数钱。
她看不下去了,连连摆手,嗓子略哑:“不用了,你把买的冰袋给我就好了,剩下的你拿回去自己吃吧。”哪料陈小龙梗脖子犟:“不行!我犯了错就得负责!”他硬生生的把买的东西塞到邹岩手中,还跑去校医那里付了药钱。
遥行被他这句“负责”雷的外焦里嫩,目光火速投向邹岩进行求救,一块冰缓慢从邹岩喉间咽下,很显然,一向以唇战群雄为傲的人这会儿也属实哑了火。
“咳咳”
邹岩佯装没看到,视线别到一旁,清清嗓,十分的人畜无害。
“......”
医务室里很安静,空调看样子已经有些年月了,机器运作声咯噔咯噔的响,冷气随着扇叶上下打在空气中,沉沉压住热气颗粒。
遥行索性装死睡着。
过了一会儿后,温立起身对陈小龙说:“不然我们先走吧,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我们两个男生帮忙的,一会儿还要抹药挺不方便的。”
许是意识到刚才自己讲错话,陈小龙红着脸尴尬点头:“邹岩,那我们先回去了,她要是还有哪儿不舒服你记得和我说,我一定不会不管的!”
邹岩:“知道了,对了,你们记得帮我们俩给谢算请假。”
温立颔首,走之前又不经意看了遥行一眼,脸直接埋进枕头里,四肢一动不动,很像他小表妹怀里时常抱着的小布偶娃娃,不过,她更蔫蔫的。
...
本来遥行只是装装,结果就那么迷迷糊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输液管里正在回血再抬眼看看邹岩,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睡得正酣。
无奈之下,她只能自己拔下针头,摁住胶纸跳下床走到邹岩床边毫不客气的掐了一把她脸上的肉:“快点起来,我们该回去了。”
“唔?”邹岩迷瞪瞪的睁开眼,慢一拍地问:“打完了?这么快?”遥行无语:“现在已经五点了,再上一节自习课您就要吃晚餐了,这位小姐。”
“......”
回去的路上,邹岩问遥行这两天要不要去她家住,毕竟身上有伤在宿舍住不是很方便,可遥行不愿意麻烦:“算了吧,你不住校,你是不知道请个假要多麻烦,我要先跑去找老崔签假条还要拜托宿舍长把假条给晚上查寝的老师......”
“没事儿!”邹岩缠上她胳膊,自告奋勇道:“我陪你去跟老崔请假,而且好不容易生一次病多难得的机会啊!”
“等等——”遥行抽出胳膊,朝旁边挪了一步,确认安全后她肯定道:“你不对劲,突然这么殷勤,事必有妖。”
“还有,什么叫做好不容易生一次病?你这种为了男人就不顾姐们身体的女人是会遭天打雷劈的知道吗?”
邹岩悻悻笑笑,重新挽上遥行,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说:“哎呀,一眼就被你看穿啦。”
“说吧,你又要干嘛?”
“也没什么,就是想晚上你陪我说说话,而且....”邹岩略迟疑,表情怪怪的,“他明天回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他搭话,就暑假给他过生日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敢和他说过话了,他回来的次数也很少。
我总害怕,他以后就不理我了。”
说完话,邹岩脸上的神采乍然全无,垂头丧气。
遥行从小和邹岩就在一起厮混,对顾庭喻的事情也知道的差不多。
从邹岩十岁开始吧,顾庭喻就在担任她的语文家教老师,在当时那个年代“补课”这个概念都鲜少有人知道,更别提去补习一门“是个中国人都会的课”。但邹岩性子太过泼皮,邹母觉得还是要稍微管管的,没法生硬管教,那就让她学学诗词歌赋,教也不能瞎教不然也是弄巧成拙,干脆直接托人请来一个还在上大学的顾庭喻来教。
当然,邹岩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那么小就对顾庭喻产生男女之情,大概是初二的时候,遥行第一次从大大咧咧的邹岩脸上看到忧忡得神情。
相较于邹岩得剃头担子一头热,顾庭喻就显得格外冷淡。
而遥行心里总是暗暗觉得他这种冷淡不是没有察觉出来邹岩喜欢他,把她当做学生的冷淡,是明明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依旧当做不知情得冷淡。
或者换一种说法,在他眼中,像邹岩这种小女生得满腔热情不值一提,压根就不必他费心思去想如何处理,如何善后,到最后又如何走向。
想来也是,顾庭喻有比她们多了十个年头得阅历,想法做事思维肯定不会相同。
可遥行同样也不认同那些所谓的“成年人”这个牌子就可以站在更高的制高点上来对她们进行“批判”。
不是说走过更多路得人所做的决定就是万无一失得,人一生总是在得失之间不断平衡,不断找寻那个最符合自己心意得东西。
每个人要走的路或相同或不同,结果总是那么几样,重要的是这过程走的你是否心甘情愿,没人有那个权利在没走前就去否认别人的决定。
遥行讨厌“成年人”口中动不动就搬出“为你好”得免死金牌,好像一句“为你好”就可以彻底摁住小孩子思想的齿轮。
而她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准备要告白了吗?”遥行问的直白,邹岩脸刷的一下通红,不可置信般瞪圆眼睛,左右看了下后,拽着她往一旁走,做贼似得压低声音:“小行星,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怎么可能和他告白啊!”
“那你假期没事就往一中跑,还总是问你舅妈一中教师考试审核标准,一个生日礼物跑了整个县城,等等这些都只是因为他是你老师,你要作为学生回报?”遥行刻意咬字重“作为学生”这几个字。“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善好施了?”
邹岩眼眶慢慢泛红,“小行星,你为什么突然说的这么难听?他能在一中当老师也是因为他优秀啊,不然我就算再怎么问考核标准也无济于事啊。”
遥行也恼自己刚才说话不把门,语气放软:“那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他明知道你喜欢他却不疏离,也不表明态度,你的心意这样被糟蹋真的好吗?”
“什么?”邹岩开始慌乱,神情躲闪,但眼神却丝毫不乱,遥行察觉不对:“你……你该不会知道吧?”
“小行星,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她一字一句道,“现在也才不过两年时间,以后会怎样并不清楚,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又会因为别的男生一个动作而移情别恋。青春里喜欢的人来来往往,太正常了,他和我不一样,我今年才十六岁,人生道路都是未知的,会有充满形形色色得人事,不确定性也极高。
可是顾庭喻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像他这个年纪的一般最多不出两年就会在家里人的安排下,找个差不多的女生结婚生子,这辈子也就基本固定下来了。”遥行从没想过会从邹岩嘴巴里冒出这么多极具世俗现实得道理,她想反驳,可又确实如此,她心里涌出了从未有过的悲凉。
邹岩很认真的看着好友,内心却再一次感觉到了撕裂得难过,刚才那些话都是顾庭喻一字一字得讲给她听得,他并没有像遥行说的那般不堪,他甚至在当天很冷静的将这些道理一条条罗列在纸上,叮嘱她回去好好看看。
这些都是为她得未来着想。
她当时就回了一句话,现在也说给好友听:“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没道理要因为对方的拒绝就放弃喜欢。
这是我所拥有的权利,并不想因为任何人而去放弃。
我妈告诉我说,能够完完全全去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碰上了这个机会,不论结果都要牢牢抓紧,好好享受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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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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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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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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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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