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安静了片刻,只剩下了殷箬微微啜泣,她茫然地看向了纳兰信,揉了揉脑仁儿,一副痛苦的样子。

  很快靖王妃反应过来了,她讪讪解释:“纳兰大人,这会不会是有误会,唐氏是纳兰家大夫人,死后就应该葬在了纳兰家祖坟,若是一把火烧了,岂不是成了孤魂野鬼了?”

  在这个年代,就刚才纳兰信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惊悚,闻所未闻,一个人要是连死了都没有进夫家的坟,将来连投胎都没机会。

  又有多少妇人犯了错,宁可憋屈地死了,也要完完整整地葬在祖坟,将来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

  纳兰信反问:“王妃不是唐氏,怎知她就一定愿意葬在祖坟?”

  这话问得靖王妃十分尴尬,这要是在外头,她肯定要呵斥纳兰信忤逆顶撞不知好歹。

  可现在么,她在云瓷面前,不敢放肆分毫。

  甚至还要赔着笑脸解释:“本妃只是担心纳兰大人一时冲动,弄错了事,导致你们夫妻有误会。”

  “那就不劳烦王妃操心了。”纳兰信根本不给面子,又对着殷箬说:“不管是什么人在背后教唆你,有些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关于唐氏的事其实并不难打听,伺候过唐氏的,纳兰家的家仆,只要有心收买,有些事模仿起来并不难。”

  “你是说我模仿唐氏?”殷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红了眼瞪着纳兰信,心口上下起伏:“没想到我千里迢迢地赶来寻找亲人,却被人当成了不安好心的坏人,真是不值!”

  面对殷箬的指责,还有那张脸,纳兰信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心中比谁都清楚。

  眼前的这个人是假的。

  不论模仿得再像,他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今日入宫就是要提醒云瓷这件事,别让云瓷被蒙骗了,做了什么糊涂事。

  纳兰信看向了殷箬:“你找亲人没人阻挠你,但纳兰家和唐家绝对没有你的亲人。”

  紧接着他又看向了云瓷,拱手道:“娘娘,微臣敢以性命发誓,此人绝对不会是已故的亡妻,当年唐氏的骨灰是微臣亲手扬的,也是唐氏的心愿,随风看向这个世界的山川河流,不拘泥在黑暗的地底下,被虫子啃食……”琇書蛧

  纳兰信哽咽了一会儿又继续说:“至于纳兰家祖坟埋地,只是微臣给唐氏立下的衣冠冢罢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云瓷心里十分感动,她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清醒执着。

  她也知道父亲这么斩钉截铁,都是为了她。

  “娘娘,微臣先告退了。”纳兰信拱手退了出去。

  殷箬却不甘心地跟了上前,一路小跑追到了院子里,她伸出手挡住了纳兰信的去处。

  “信哥哥……你当真不认识我了么?”殷箬哭着说。

  纳兰信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要是之前对殷箬还有几分怜悯,现在就剩下厌恶了。

  唐氏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这样喊他,她虽性格潇洒,但却极守规矩,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殷姑娘,请自重!”纳兰信不悦地后退两步。

  殷箬却不肯轻易离开,又往前走了两步,四目相对,眼眶通红的看着对方,眼泪大颗大颗地流淌,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纳兰信深吸口气,袖子中的拳头紧紧攥着:“殷姑娘,我救你一命,你为何执着要害我?”

  这话问得殷箬猛然一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害你?”

  “难道不是?”纳兰信反问:“不论你是谁,和我无关,切莫要沾染上关系,也不必对外打着纳兰家和唐家的旗号招摇撞骗,否则,我第一个不会饶恕你!”

  说完,纳兰信大步绕开了殷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殷箬失魂落魄地看向纳兰信的背影。

  她隐忍着哭,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云瓷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笑,目光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靖王妃,她发现靖王妃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靖王妃在瞧什么呢?”

  靖王妃回过头,面对云瓷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好像脸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叫她猛然清醒过来。

  靖王妃想过无数种可能,父女反目,纳兰信维护殷箬,处处妥协,云瓷为了父亲的安危着想,不得不一而再地妥协。

  可万万没有想到纳兰信会这么执着地否决了殷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她也看得出,纳兰信的眼神里没有爱和怜惜。

  实在是太冷漠了。

  靖王妃更加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皇后娘娘,臣妇只是觉得惋惜罢了,还以为唐夫人能够起死回生,却没想到是命运捉弄人,本该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团圆,却没想到……唉。”靖王妃煽情的红了眼眶,也拿出了帕子轻轻擦拭眼角。

  云瓷笑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无缘无故的巧合,也就骗骗傻子罢了。”

  这话说的靖王妃脸色一顿,硬是连笑都挤不出来了。

  “对了,靖王妃让本宫送出去的信也该有消息了吧,本宫昨儿给你的解药,可只能撑住两日的。”云瓷笑着提醒,丝毫不顾外面的殷箬晕倒在地,连个多余的问候都没有。

  根本懒得做戏了。

  靖王妃紧绷着脸。

  “和靖王夫妻一场,靖王妃知不知道靖王躲在何处,若是能协助本宫早点抓到人,说不定王妃还能早一步离开京城呢,又何必留在本宫这吃苦受罪,日日提心吊胆的。”云瓷道。

  靖王妃沉默了一会儿,才咬着牙说:“是娘娘抬举臣妇了,臣妇相信依娘娘的本事,肯定可以找到靖王的,臣妇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云瓷笑笑,她倒要看看靖王妃还能崩住多久。

  “既然王妃不愿意说,那本宫也就不勉强了,今儿本宫乏了,王妃也退下回去歇息吧。”云瓷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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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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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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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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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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