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想法——没有其他的想法。无论是战术,逃跑路线,继续观察,还是卡卡西和琳……统统都没有。一阵一阵的痛持续地席卷着我的骨肉神经,我感到眼前发黑且四肢麻木冰冷,几乎就要丧失掉自己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集中精神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仿佛在方才凝视远方的木桩时便已经达到了自己的强弩之末,以至于现在我的双目甚至都无法聚焦。
摔死我得了。
恍惚之中,我试探性地咬了咬牙——还行,起码牙没掉,但血液所裹挟的浓烈腥气已经将味觉与嗅觉全数麻痹,其他的东西全部都在感知范围之外了。耳朵里像是被钻进了一千只蚊子,头痛得仿佛要在下一秒就炸开……天旋地转,嗡嗡的耳鸣模糊了全部的方向感。眼前浓重的黑色色块稍稍褪去之后倒是能勉强囊括周边的景象,只是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毛边儿……不行,还是无法聚焦。我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有血沫堵在喉间,而我的喉间则会随着呼吸的频率嗬嗬作响,这大概会让我看起来像一头濒死的可怜动物。事实上我还没搞明白自己吐出来的血究竟是来自哪一处内脏,不过有几根肋骨是之前就已经断折了的……希望肺没事。
好在这种痛到连意识都变得混沌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但那堪堪数秒的记忆已经足够我用剩下的一生去回味了。
我闭上眼,试图把自己的身体给翻个个儿,以免被逆流回气管的血液给呛死——可惜失败了,因为我发觉自己的肘部也使不上力,大概是骨头出了问题,但听觉在此时又恰巧恢复了些许……已经是能够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名字的程度了。
是卡卡西。
我撑开眼皮,不出所料在模糊的视野之内捕捉到了一撮晃悠个不停的白毛。他遮脸的面罩破损了将近一半,虽看不清神色,却多少能让人察觉到他的脸色并不好——这人大概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本就不甚清晰的嗓音现在听起来有些微的颤抖。
“照河!照河!你怎么样?醒醒!八坂照河!”他用手轻轻拍打我的脸,呼吸浅短而急促。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从声带的缝隙之间钻出的声音仅仅只有冷风穿过似的“嗬嗬”声——或许还有血液起泡又爆碎的细微声响,仿佛是被塞进了破烂的棉絮,总之听起来要多糟有多糟。
……这样不行。
我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险些被血把自己给哽住,而这显然又将卡卡西给吓了一跳,好在那根名叫“冷静”的弦时时刻刻都紧绷在他的脑子里,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了了在这种情况下该做什么……可惜的是重点错了。
手指和手肘不太能动,但是一侧的肩膀可以。
我用手臂轻轻挡开他伸过来搀扶的手,又在他因被那股小得可怜的力量挡住而发愣的时候开口用口型说话:“藏好。”
被挡开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压低声音解释道:“你放心,我们现在暂且是安全的,三尾也并没有继续追杀我们的意思。”
?
我错过了整整一年的剧情吗?
我瞪圆了原本已经被血给糊得差不多的眼睛盯着卡卡西看了几秒,在反复确认过他说话的态度的确是认真的而非在开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之后,我终于缓过神来,勉强消化起了这条消息。
没有继续追杀我们的意思……闹呢?那它之前喷尾兽玉将我们逼到这种地步,难道都是一时兴起吗?
……无法理解。
趁着这思考的空档,卡卡西认真检查了我身上的伤,最后扶我半坐起来的动作也谨慎而轻巧。琳被他安置在了我的身侧,她依然在昏迷,但是情况看起来应该会比我好上不少,除却最初的胸骨骨折,以及因为四肢被我和卡卡西给尽数卸去了关节而显出的一种微妙扭曲之外,我的眼睛能够捕捉到的也就只剩几处看起来比较大块的擦伤了。
啊……我们的位置也是被转移过的了。
我后知后觉地想到。
刚刚落地的时候,我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森然林立在远处海面上的庞大木桩,然而现在我能看到的却只有一幕厚重且泛着浅浅灰蓝的海雾,它毫无波动,一片死寂的样子简直像是一潭死水的表面。
这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层,说明我曾短暂地失去意识……或者说短暂地休克,同时也说明了那让我痛到意识模糊的几秒时间也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卡卡西恐怕是一拖二了……嚯。
算了,这些一会儿再说。
“木桩,”我说,“卡卡西,你看到木桩了吗?”
“没有人会看不见它们的,”卡卡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似乎是咽喉受了伤,毕竟他的嗓音本不该如此沙哑而充斥着疲劳,“毕竟它们一下就钉穿了三尾的甲壳还有它的三条尾巴。”
“使三尾痛苦,使三尾畏惧。”我用气音笑了一声,“救命恩人。”
——紧接着,我便发觉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有些意味不明了,以至于它对我自己而言同样如此。
卡卡西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我猜他可能理解不了我目前过于复杂的内心,但他仍然用了一种名为“担忧”的眼神凝视了我好一会儿——这当然不会让我感到不自在,却也绝对无法勾起我任何一点解释的欲望,但他最终还是在某一个瞬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妥,之后便无比安静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重新专注于他手中的那一点活计了。
我偏了偏头,发现他正用着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碎布在擦拭着那把已然断去一半的忍刀。
——卡卡西变了。
某个一直以水中倒影般的形式存在于我脑中的概念在这一刻倏然变得明晰起来,而在这之前,我发誓在从未如此清晰而笃定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哪里变了?
——他似乎哪儿都没变。发型没变,脸型没变,五官没变,死鱼眼没变,聪明的脑袋没变,对木叶的忠诚没变。他一如既往地强,一如既往地傲视同龄人……当然也一如既往地打不过我。
但他又的确是变了的。
看看吧,他似乎是变得平和多了。他不再时刻紧绷精神想着要与敌人决一死战了,他不再时刻准备着战斗,不再一拿起刀就本能性地想要挥舞。他学会了暂时的退避,学会了在战斗的间隙里偷得一点体力,学会了去挽留一下一路陪自己走来的武器。
不过……这是真实意义上的“平和”吗?
我安静地想了一会儿,没有得到答案,索性放弃思考。大量的失血似乎也模糊了我的一部分思考能力,这种感觉十分磨人,就像是被由内而外地抽空了力量。
时间会证明一切,真正需要我去考虑的也只有当下而已。
木桩,“救命恩人”,三尾矶抚……木桩。
所以木桩基本可以等同于“救命恩人”。我轻易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如此一来,当时那根明明可以直接一穿三,最终却只是恰巧钉在我们身侧的木桩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只可惜当时我的脑子在失血与重重压力之下本就有些混沌,那根木桩的出现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导致我最终变得宛若惊弓之鸟的直接原因。
应激状态的我在做事之前甚至都没有先过一遍脑子,如今重伤吐血的状态与我当时因脑子不清醒而选择在没有结印的情况下直接瞬发高级忍术有着不可分割的因果关系。
……很意外,很危险。或许我该惊讶于自己即使处于应激状态,也依然记得要在有所行动之前拉上卡卡西和琳一起,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够身处这样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离不开那缥缈而没有定数的运气成分。假如当时我的查克拉控制出了任何一点差错……亦或是卡卡西在落地之后一拖二时走错了路线,那我们的处境想必会与现在大不相同。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等一下,还有一个疑点,而这个疑点让我倍感不安。
“卡卡西!”我叫道。
“哎。”卡卡西立刻抬头应声。
“站起来,然后转过来……对,再把手抬起来……喂,你摆投降的姿势做什么?以前没看出来,想不到你还有不错的搞笑天分。”
“???八坂照河你不要得寸进尺,难道不是你要求我——”
“不,等等,这样也行,”我捂着脸摆摆手,“好,再转回去……你少废话——嗯,看起来问题不大。”
眼看着卡卡西虽然顶着一张满是问号和脏话的臭脸,最后却还是很有队友爱地保持着“投降”的姿态执行了我全部的指令,再加上我最担心的事似乎并没有发生,骤然的放松之下,我终于有些收拾不住自己紧绷的表情,就在卡卡西那几乎称得上是灼人的逼视之下开口笑出声来——当然,这种行为的结果并不算好,无关卡卡西,但是有关于我断掉的肋骨们。
“……”卡卡西的死鱼眼好像是变得更死了——这应该不是错觉。觉得自己被戏耍的恼怒与一些更加复杂以至于我都懒得去分析的情绪混杂着呈现在他的眼神和微表情里,但他随后就大步地走到我身边,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着我,似笑非笑道:“八坂照河,你最好能就刚才的行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呸呸两口吐干净因发笑而新涌上来的血沫,随后面色一肃:“卡卡西,面团拖时间所等待的那个第三人并没有出现,又或者第三人其实已经出现了,只是并没有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甚至都没有试图留下我们。”
“……你变脸比翻书还快。”卡卡西皱了皱眉,旋即恍然道,“所以你刚才其实是在看我的伤口?”
……初衷的确如此,但是你一抬手就抬了个“投降”着实是我所没有想到的,而且搞笑效果也确实是属于一流……卡卡西,你退休之后的经济来源有保障了。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话肯定不能真的这么说。
我神色淡漠地点点头,接道:“琳对我丢出起爆符的时候,我之所以没反应过来,就是因为同归于尽的结果与它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拖时间的倾向严重不符,现在仔细想想,很有可能那张起爆符恰恰就意味着第三人的到来。”
“等一等,”卡卡西打断道,“究竟是‘因为第三人来了,所以它才卡着时间点丢出起爆符’,还是‘因为起爆符出现了,所以恰恰意味着第三人来了’?起爆符究竟是不是第三人主导的?”
“前者。起爆符不是第三人主导的。”我果断道,“我亲眼看到面团附身了雾隐暗部的尸体,又通过尸体激发了雾隐暗部埋在琳体内的傀儡符,琳全程都在面团的控制之下,面团全程都掌握着主动权。”
卡卡西“啧”了一声:“这么说的话,那第三人其实也是被算计的一个?但为什么要卡第三人到来的时间点引爆起爆符?那张起爆符爆炸的后果是……”
“所以应该是起爆符爆炸的后果会对第三人造成一定程度的刺激……但它应该是低估了你。”我扯了扯唇角,调侃道。
他没搭理我不合时宜的打趣,皱着眉继续思忖了半晌,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你还是琳?”
——但对我而言,这句话却是很好理解的。如果事情的确如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起爆符爆炸的后果会刺激到第三人……那会刺激到第三人的究竟是我的死还是琳的死?又或者是整个事件?
“……都有可能,条件过于模糊不清了,但是好像是我的概率比较大,我手下的人命比琳多多了,保不准……”我有些头痛地捏了捏鼻梁,“琳就不一样。”
卡卡西闻言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摇头,但我看到他眉间的蹙痕仿佛是加深了些许,深青色的眸中暗藏了诸多暗潮。时间久了我便觉得有些没趣,但我又从来都不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总归现在伤重爬不起来,就算没事做也该给自己找些事做——譬如忍住些微的抽痛,提取出医疗查克拉来进行自我治愈。
我刚刚将最重的伤处缓和了些许,一旁的卡卡西就倏然弹簧似的坐直,过于突然的动作把毫无防备的我给吓了一跳。
“不对!”他直直地盯住我,眼睛里的光明亮得像是夜晚田间的星辰,“而且我知道是哪里不对了,照河,你当局者迷了。”
我眉头一挑:“你说。”琇書網
“虽然被控制的是琳,甩出起爆符的也是琳,但迎战她的究竟是你还是我并不取决于面团,而是取决于我们的临场反应。也就是说,如果控制着琳甩出起爆符同归于尽这回事从一开始就是被敲定的,那这个事件里除琳之外的另一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被预测到的。”
宛如被一豆烛火照亮身周,先前思维路径之中的盲区在这一刻豁然开朗,然而我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高昂不起来,反而像是被吊上了大石似的,已然沉沉地坠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
“没错,它根本无所谓另一个死的是你还是我,”卡卡西眉弓下压,轻轻松松便压迫到了他的上目线,这使得他的眉眼在这一刻锐利得几乎惊心动魄,“重点是琳。”
“让琳死在第三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笃定道,“这才是它唯一想要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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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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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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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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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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