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另一个自己曾对伊薇特这样说过。
她不明白另一个她惧怕的是什么,但那人的态度看起来并非是最近才有的事,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暗示过她保有一个秘密,而且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知晓。
她似乎坚信,她们正在走向一个不可挽回的失败,而且必将一直走下去,无法回头。
“费雪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捡到过小鸟?那种羽毛不曾丰满,还只能在巢里等待双亲哺育的雏鸟。我在求学的时候,有一次遇到暴风和大雨,教室外面的一棵梧桐树上的鸟巢被雨水冲塌了一角,一只还不会飞的小鸟从它的容身之处摔下来,在冰冷的积水中颤抖,我捡起了它,它有着葡萄般的黑色圆眼睛,也不怎么怕我,十分娇小可爱。我用泡软的面包渣给它喂食,等它恢复元气,再搭上梯子把它放回了鸟巢。”莫尼斯博士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忆,“您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第二天,我又看到那只小鸟掉在了原来的位置,只不过它已经不会动了,我看到它身上有被其他鸟啄过的伤痕,大约是染上了我的气味,让它被其他鸟敌视、抛弃。
现在想起来,我们就像是那样的一只鸟,来自古神的注视使得我们背负了一个印记,我们变得和其他人截然不同,我们的命运被这些无人知晓的经历所改变。
而我被赋予的使命就是唤醒被杀于此处的古神,无论如何,我都只有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不,远不止一种方法。我可以在这里杀死你……让你终止错误的路径。”
“您说得没错。”莫尼斯博士丝毫不以为意,“但您难道就不好奇,选中您的神灵究竟有什么目的?”
“祂们不会有什么目的,因为古神是一种疯狂无序的混沌之物,没有丝毫逻辑,也无法以人类的常理推测,无论是谁,对祂们来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罢了。”
“对其他无价值的平庸者而言,的确如此。但您应该能感觉到,您是特别的。”
还能有人比她更特别吗?从不回应的沉睡造物主,却屡次与她产生了联系,除此外,这个世界没有祂的其他任何后裔。
而且,为什么沉睡造物主乐于见到她杀死眷族与其他超凡者?
如果祂仇视它们,想要它们死,那么有什么能阻拦这样一位强大的古神?
为什么偏偏是她,祂的兴趣与其说是想要杀死仇敌,倒不如说是想教它们死在伊薇特的手上……
究竟是为什么?
“不如这样吧,今夜,请您与我一同到沼泽一叙。那里是被埋葬的神灵伤口的象征,溢出的泉水代表着祂被杀死时流淌的血,从月光低垂的泉眼,祂或许可以给您解答。”莫尼斯博士抛出一个提议,“当然,无论您是否决定这样做,您都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杀了我。那里您必不会陌生,即使我死了,您也找得到吧?”
“你所求的不是为了唤醒这里的神秘生物吗?你死了,那么这个目的永远不会达成,你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示弱,暗示我答应?”
“哈哈哈……”莫尼斯博士有些神经质地笑起来,“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您,费雪先生。您拥有无与伦比的价值,即使连神祇也对您格外优容,祂会温柔地征求您的意见,而不是”他木然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强行改变这里的思想,让您成为祂的仆人,就像我一样。
祂们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东西,人类的历史对祂们来说不过是一瞬,如此漫长的时光,也不会缺乏我这样的角色……您知道吗?从沼泽中挖出的木乃伊有相当比例是同一时期的人,也就是公元一世纪,那时罗马帝国正试图征服整个威尔士,而抵抗者则是此处岛国的原始信仰德鲁伊教,这一带的群岛即为德鲁伊们最后的堡垒。在战况最危急的时刻,原住民节节败退,绝望的凯尔特人向祂献上了大量失去故土的流亡王子、公主,都是他们所有的最健康最美丽的肉体,但祂却仅仅给予了有限度的帮助,最终彻底抛弃了自己的信徒,避免受到罗马帝国的注意……这些都是我在梦境中所见,到了第五层源质,有时会梦见这样隐秘的历史,只不过我梦见的东西比其他人都要珍贵罕有。
我想,也许祂清楚地明白,只要人类的历史延续下去,祂总会找到新的信徒,新的被祂诱骗的学生、子嗣、崇拜者以及牲祭……”
“你可曾梦见过祂的死亡?究竟是什么杀了祂?比如拥有巨大的、很多金色竖瞳的……”
莫尼斯博士摇了摇头:“此地死去的是一枚庞大有着稀疏触须的卵状古神,有些像是显微镜下被放大无数倍的微生物,半透明的卵泡中有荧光流动;而祂的敌人是一位多乳、有着雌性特征的肉块。祂死于古神间的战争,而杀死祂的生育和丰饶的雌性神则在重伤之下死于饥饿不知道是那位神的特质还是古神的一致性,我总觉得那位女神对自己的子嗣有着旺盛的食欲,当周围的眷族被吃尽,祂就开始自我吞噬,最终也死于这异常的举动。但我却没见过您描述中的神明。”
他们后来还谈了很多很多,一直到黄昏来临,莫尼斯博士微笑地向她躬身,“那么今晚我会在11点前在花园旁的小路等您。”然后将她一个人留在了悬崖边。
伊薇特脑中满是过去的历史,四下寂静无人,只有浪潮拍击崖壁和礁石的磅礴声音。她仿佛置身于千万年前的战场,聆听海浪讲述那些无情冰冷而残酷的诸神战争。彼时世界上仅有痴愚蒙昧的动物,人猿还不曾驯化火与铁。不知他们是否有目击过神灵间的战争,也不知那段隐秘的历史是否被写入各个民族的神话传说,一直留存于人类的文明中呢?Χiυmъ.cοΜ
当她离开时,无人能给予解答。
……
为了弄清楚真相,到了夜晚,伊薇特如约来到花园旁的小路,莫尼斯博士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帽檐被夜露沾湿,似乎已经等了一阵。
他们见面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向沼泽的方向走去。
伊薇特内心依旧挣扎矛盾,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一定被她的古神不容,最显著的征兆就是她内心越来越强烈的杀意,莫尼斯博士的背影对她来说就像是暴躁公牛前方晃动的红布。
这种感觉通常只会在面对眷族和堕落畸变的超凡者时才会产生,如今却对依旧是人类形态的莫尼斯博士爆发出来。
于此同时,她内心的直觉也在一再向她劝诫前行的危险,试图让她停下脚步。
然而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她自己的意志吗?而不是由古神强加给她的?
如果是平时,伊薇特必定会改变主意,但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杀意,连带那种怪异的直觉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假的……
一定是假的!
就算是她的古神,也别想用这种方法来控制她!
于是她只是微微一晃,却任凭内心另一个声音如何叫嚣,一意孤行向前方继续行走。
“尊贵的主人,您不能这样做!”
“再继续下去,就算是您也……”
“您神圣的宝血,如何能在这样亵渎的地方轻易抛洒……请不要……啊啊啊!”
耳旁响起那些死魂灵的尖叫哀嚎,她明明已经封闭了与梦境空间的联系,可那些声音却穿透了现实与梦的障壁,不依不饶地纠缠着她。
她的思想摇摇欲坠,一种自我毁灭的快感像高昂的蛇头般升起,让她无法分辨什么是幻象,什么是真实。
“就在这里,快到了。”莫尼斯博士的话语打破了平静下的暗流涌动,他浑然不知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只是怅惘地伸手接住一只发光的虫。
那并非是萤火虫,看起来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甲虫,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它绝不会散发着蓝色的荧光,是新品种吗?
但树林间有着无数同样颜色的光点,伊薇特仔细一看,却是各种各样的虫子,它们都在发出同样颜色的微光。
她一步踩断了枯枝,轻微的喀嚓声像是惊动了这些美丽的生灵,大量幽蓝荧光的飞蛾、甲虫、蝇类像是光雨般从空气中流淌而过。
“很美不是吗?我在梦中见到过比这还壮观的景象,当祂被多乳的女神刺穿时,巨大的卵泡破裂,里面流动的荧光液体喷涌而出,整个海面都泛起了令人迷醉的蓝色光芒。”莫尼斯博士喃喃地说着。
伊薇特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幽蓝的虫子们在天空飞舞的时候,她内心却平静下来,就连之前死魂灵的噪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方,小伊选了相对正确的选项,蛇神想用信息不对等事实上强买强卖,多个竞标者可以适当压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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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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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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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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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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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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