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
“哈哈……”他笑了起来,自问自答似的说,“不知道您有没有遭遇亡灵的经验?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明明看不见实体,直觉却确信某一个陌生的心灵在附近,如果你体会到这种感觉,请保持安静,用心感受他们的存在,而且正在向你传达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问候。”
他说的话没头没尾,伊薇特却想起了夜晚从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得见经历,世外桃源般的静谧天堂、岛上微不可见的光、只有树叶的摇曳和轻柔的海浪声……
那时候的她看得入迷,也确实感觉有一种空洞的眼神在窥视自己,而且它们无处不在。
更何况那位有角者的日记中也描述了与她相同的感官。
1837年6月25日,我用烧红的刀子烫了眼睛,如果这样的代价能让我不再看到……
太迟了,我周围到处是眼睛,我肚子也有。
“这座小岛总是充满生机,岛上的植物比别处长得都快,以至于隐士们无法耕耘,因为种在这里的谷物总是淹没在疯长的杂草中,得不到收获,但奶牛却能进食优质草料,产出香甜的乳汁,您知道为什么吗?”莫尼斯博士转过身,向伊薇特逼近半步,也不怕被顶在额头上的手枪走火打飞了头盖骨,“因为这里是一位古神的坟墓。古代先民认为,一位降临的古神被埋葬于此处。但对这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伟大生物来说,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觉得更像是转变为另一种存在方式。”琇書蛧
这个世界远古确实有过自身降临的古神,而不是仅仅派出眷族,伊薇特就在启示的梦境中见过一座死去的肉山古神被祂的子嗣分食。
然而那毕竟是太遥远的事了,伊薇特一直不明白,像古神这种级别的伟大生物已经可以说是永生不灭,祂们究竟是因什么而死呢?为什么要说古神本来是不死的,但降临在这个世界却有了死亡?
她至今的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传奇。在梦中,伊薇特曾目睹过沉睡造物主的一只瞳孔、肉山古神以及星辰之女,沉睡造物主显露的虽然仅仅是祂的一小部分,但给伊薇特带来的压力是最大的,如果不是那些青金石中寄宿的眷族吸引了祂的注意,伊薇特也许会不由自主落入祂巨大无朋的黄金眼中;肉山古神留给她的影像确是残缺的尸体,它散发的压力与星辰之女大致相等,证明星辰之女算是这三位中稍弱的,然而祂的真身乃是一颗彗星,就算直接撞向地球也会引起灭世级的天灾,如果遥远的历史中真的有古神来到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仅仅几位,又是什么力量去遏制祂们的意图?
在教廷的文献中,没有记录有关于古神真正来到这个世界的历史,然而却保留了许多强大眷族的资料,就连圣典中也隐晦提到“神的儿子们看见人的女子美貌,就随意挑选,娶来为妻……那时候有伟人在地上。后来神的儿子们和人的女子们交合生子,那就是上古英武有名的人创世纪。”
希腊神话也把贤王英雄辈出的时代称为“黄金时代”,诗歌中描述着那一代的人由永生的神祇创造,天生非常长寿,不会衰老,也没有疾病。
包括尤利西斯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被认为是神祇的就是完全降临的强大眷族,黄金时代的超凡者反叛了生育自己的亲族,折射在神话中就是各种战胜魔怪、屠杀恶龙的勇士,然后这第一代超凡者也死伤惨重,现在绝大多数以血脉觉醒的超自然力量者就是他们的后裔。
但完全降临的眷族真的是人类所能匹敌的吗?伊薇特见过的眷族都没有拥有完全的实体,可它们已经展现出了噩梦般可怕的能力,比起肉身的强大,那种足以轻易摧毁意志的精神污染恐怕并非任何人类能抵抗的。
“费雪先生的思维念波让我又惊讶又觉得理所应当,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刚刚您是在回忆吧?我提到的古神没有让您疑惑,却让勾起了您的回忆,看来除了我之外,这个世界上依旧有其他被选中的人曾经接触过真正的神明。”
“你又是怎么知道,你见到了古神?历史上绝大多数被认为是神的东西,最终不过证实为眷族罢了。”
“无需任何证明,如果您也有同样的经历,那就不会怀疑我的说法。祂是与眷族截然不同的存在,只要看到就会明白。”
的确,沉睡造物主、肉山古神、星辰之女从未向她解释,也没有一件表示祂们身份的证物,但伊薇特却从第一眼就知道了,祂们是高于眷族、完全不一样的上位者。
“假如这里真的是一位神的坟墓,你想要做什么?”
莫尼斯博士脸上一切表情褪去,让他像是一具沧桑的石像。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说:“以您的观点来看,现在的我是否仍旧保有理智?”
“很难说。你看起来像是个人,但做的事却未必。”把人称为猴子,用来作为冰锥疗法的试验品,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了。
“您一定是看了我的日记,但却似乎不太喜欢我的幽默感?”
“如果你指的猴子部分,那真是太自谦了,准确地说是令人作呕。”
“好吧,我承认谐音是一种老掉牙的冷笑话,僧侣monk,猴子monkey……”
听了他的话,伊薇特眉头轻轻皱起。
岛上的隐士按照生活方式来说是隐士,但他们按照宗教身份同时也是僧侣修道士。
她此前一直认为莫尼斯博士用病人做试验,没想到他日记里指的猴子竟然是隐士们?
“你在这座岛做的试验?”她紧接着问。
“这很意外?原来您没有读懂我的冷笑话……”
“这不是重点,你怎么敢在做出这些事后又回到这里?”
“我有什么好惧怕的?他们通过我的手术更加清晰感知到了神祇的存在,随着无用的理性被摧毁,一道灵性的大门从枷锁的废墟上打开,从未有人体会到如此纯粹、清楚和直接的交流,它高于一切凡俗的沟通方法,乃是一种更加深入空灵的内在旅程。”莫尼斯博士摊开手。
“你们都疯了……”伊薇特难以说服自己,她缓缓摇头。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我们所有人集体的选择,无可辩驳的事实就摆在我们面前,不仅是我们,就连远古的先民也……”莫尼斯博士忽然看向泉水沼泽的方向,“您应该见过从那里中挖出来的东西吧?在有天晚上我参加仪式的时候,我听到树叶告诉我有人在窥视我,岛上只有您会做这样的事。
我不会向您隐瞒,我和我的伙伴在忙着把沼泽里过时无用的供物都清理掉,就是那些已经被沼泽泥炭炭化的特殊木乃伊,他们都是古代的凯尔特人,而且都是被杀死的,并且也都出于自愿。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会死于神圣的三重死亡,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的仪式千奇百怪,我不需要理解。”伊薇特冷冷地回答,仿佛这样就可以把答案代表的扭曲真相拒之门外。
“我猜也许是古代凯尔特人很早就发现,溺亡于这处沼泽的人畜尸体会被终止腐烂,而这座岛又带给他们非同一般的启示。但您知道,在具有理智枷锁的情况下,凡俗生物很难与超自然存在沟通,于是他们想到人为制造一种媒介,将凡俗与神灵世界连接起来。那些沼泽木乃伊就承担着这个任务,保持炭化不腐败,代表着被冻结的永恒。沼泽中有很多这样的木乃伊,他们随着自己的遗骸一起,被封存在凝滞的时间之中,也成为一道触摸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长着羽毛的被鸟类吞噬,献给天空;头生双角的则被石块砸死,腐败于地表;这些痕迹具已经消失不见,但最重要的是有鳞片的供物,它需要淹没于沼泽,那里是最接近神的地方。”
“之前岛上一位医生就是你所谓的有角者?我朋友索蕾小姐则是披羽者?他们都已经死了,你和那些信徒还打算献祭掉什么?”
“是您,尊贵的拥鳞者。”莫尼斯博士浑然不知他说了多么危险的语言,欣喜且有几分期待,像是邀请伊薇特参加一场宴会一样轻松惬意。
“那你们的仪式恐怕要失败了,谢谢你坦白告诉我这些,对于你这样危险的疯子,还是变成一具安分守己的尸体更加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伊薇特听了他的话,不禁怒极反笑。
“我想不会,因为神灵告诉我,您会答应的。您仔细倾听,海浪和风都在说,您身上有着另一个古老存在的印记,一个您一直想摆脱的危险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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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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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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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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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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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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