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玩瞪视着她,颇为不满,又不能解释,只能闷声继续前行。
蜿蜒的石路不平,山间的风吹得有些凉,红叶翻飞,傅畅早已看到陆玩他们,便加快了脚步。直到贺昙回头望见他,他才微笑着喊道:“郗遐是不是已经超过你们了?”
“嗯。”贺昙并不认识他,有些错愕。待到顾毗转身,耳边听到,“傅兄,真是不期而遇啊,你定是和郗遐一起来登山的吧?”
贺昙诧然,原来他便是北地傅祗之子,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常跟郗遐在一起的不是傅畅便是荀邃了。
“这是会稽贺循之子,贺弘之。”顾毗含笑介绍道。
傅畅与他施礼,笑道:“久闻贺兄最善抚琴,可惜无缘聆听。”贺昙也寒暄几句,便和他们继续登山。
“小雨?”傅畅笑着朝雨轻的方向望了望,携着顾毗的手,又低声道:“陆玩何时又多了一个族弟?”
陆玩无奈,虽然与傅畅只见过几次面而已,但大抵知道其为人正直,有重名,如今不知如何解释。
傅畅也不点破,只是悄悄走至雨轻身旁,笑问:“雨弟,这卫家的梨子可甜啊?”
雨轻还未吃梨子,便直接塞到他手里,笑嗔道:“给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多谢。”傅畅笑道。
雨轻于是对着陆玩做了个鬼脸,然后快速拾阶而上,心想早些登上峰顶才好。
“想要超过我,没那么容易,”陆玩心道,然后扭头对顾毗和贺昙道:“我们山顶见喽!”然后加快步子上山去了。
“我看他们兄弟俩关系有些微妙呢,”顾毗嘴角微扬,笑道:“像是铆足干劲比赛登山,不知到最后谁会赢呢。”
傅畅回身望了望后面,依稀可见有四个人正慢悠悠的走着,便朝山下喊道:“你们还不快些赶上来,今日的最后一名可是要有惩罚的!”
后面的四人正是温家兄弟,温宏和温玮,还有祖涣和刘演。
“好吧,咱们也得加快步伐了,我可不想当老末。”祖涣侧脸看看刘演,开口笑道:“始仁兄(刘演小字),今日比试一下脚力如何?”
“正有此意。”刘演目光清明,撩起衣袍,因有些武功傍身,步伐轻盈,与祖涣并肩,时而超过他,时而被他赶超,温家兄弟自知不如他们,走走停停,早已落在最后。
秋天的阳光,温暖而不耀眼,郗遐很快就登上山顶,一个颀长俊美的侧影立在那里,唇角微微上扬,直到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来,才不紧不慢的自语道,“早知阿虎的脚力如此不济,我就在半山腰看看红叶了。”
“独自一人欣赏山景岂不无趣?”傅畅这时已然来到山顶,稍有些疲累,拭了拭额头的汗珠,笑道:“方才我看到阿虎了,他扬言要赢过我们,那气势不容小觑啊!”
“他是有些进步了。”郗遐侧身注视着他,玩笑道:“只是你倒是退步了。”
傅畅含笑摆摆手,走上前来,眺望峰峦叠起,山间一片秋色,雄壮而朴素,风时而温柔,时而呼啸,过了半晌,沉声道:“听闻近来洛阳令一直在着手调查你家被夜袭之事,也不知进展如何。”
“自是无果。”郗遐苦笑摇了摇头,道:“他也就是做些样子给我看而已。”
“哈哈!”傅畅指了指他,笑问:“洛阳令真是难办的很,若无法给你个交待,他岂能安枕?”
郗遐忽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便好奇的回身瞧了瞧,不禁笑起来,调侃道:“这不是雨弟吗?真是不简单啊,你竟然真的赢过陆玩了!”
雨轻气喘吁吁的,脸颊绯红,鬓发有些乱,双手抚着前襟,垂于后背的头巾两脚也被风吹起,略顿了顿,抬眸笑道:“你们都会武功,我自然不跟你们比了,不过比士瑶哥哥嘛,还是要强些的。”
“你的口气倒不小。”郗遐淡淡地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老君观,笑道:“我们先去那里歇歇脚好了,这样等着他们很是无聊啊。”
“我才不用你等呢!”声音略带沙哑,似乎走的太急,喘气明显,循声看去,却见卫玠正倚着一棵树,斜目望着郗遐。
陆玩也紧跟着上来了,步履还算平稳,双颊泛红,神情失落,垂首不语。雨轻走上前去,发觉离他太近,便又往后退了几步,笑道:“你看,这应该有一尺远了。”
陆玩抬首,迟疑片刻,艰难挤出几个字:“我认输。”
“士瑶哥哥,”雨轻抿唇一笑,“你放心,我还是会告诉你答案的。”
“真的?”陆玩缓慢的问了一句,“君无戏言?”
“陆兄怕是累糊涂了,她岂是君子?”郗遐对陆玩轻笑道,然后径自去老君观了,傅畅走过来把那梨子还给她,微笑不语,慢慢走开。
雨轻正觉有些渴了,便咬了一口,多汁又甜,这梨子确实不错,看到陆玩和卫玠也朝老君观走去,她便赶紧跟上去。
翠云峰上林子很多,树木遮天蔽日,透过那一丝丝缝隙,照进来的阳光,格外的少,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晴的感觉,祖涣摇了摇那竹筒,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便驻足往下望去,见刘演已经追上来,就喊道:“始仁兄,我看前边不远处应该有山涧,我们去喝些水解解乏可好?”
“也好。”刘演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来,跟着祖涣便去往旁边的林子了。
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山路上,斑驳的影子映在他们的脸颊,笑意浓浓,潺潺的流水声伴着微风传入他们耳中,他们脚步加快,不一会就来到一处幽静的山涧。
“始仁兄,你觉得陆玩这人如何?”祖涣蹲身用竹筒舀了一些水,喝了一口,看向他问。
刘演直接双手捧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开口道:“陆士瑶行书造诣颇高,不过如他堂兄一般倨傲。”Χiυmъ.cοΜ
“那个贺弘之我今日倒是第一次见,言语谨慎,很是谦和,不像陆士瑶,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们,好生气恼。”
“吴郡陆氏在洛阳现有陆机、陆云兄弟,他们自然有一番谋划,无外乎重振陆氏一门,自东吴灭亡后,他们江南士族像陆、顾、张、贺等名门子弟皆来洛阳谋职,骨子里充满傲气也是常有的。”
祖涣笑着摇了摇头,“我看陆玩的那个族弟就很好啊,刚才在爬山时还给我说了个有趣的事情。”
刘演扭过脸来,听他饶有兴致的说着,“他说自己正在组建一支.......什么足球队,就是一种蹴鞠游戏,什么定位球、滚动球、反弹球和空中球,各种花式脚法听得就津津有味,我都忍不住想要去看了。”
“这果然新奇,”刘演皱眉想了想,虽不太理解这种足球运动,但对那个叫小雨的少年颇为好奇,有种说不上来的特别。尤其在他与傅畅对视而笑的瞬间,竟有些女儿之态,难道他真的是......思绪混乱,他低首在溪边洗了把脸,整个人清醒许多。
祖涣又舀了一些水,拧上竹筒盖子,然后起身,四处巡视一番,微微顿了顿:“那边好像有个山洞。”
“嗯?”刘演也站起身,看他已经走过去,自己便也跟上去。
山洞口被一些杂草覆盖,祖涣伸手拨开,探头往里望,却见一尊金光闪闪的神像,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便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洞里确实有一尊巨大的神像。
“你看,里面真有一尊神像。”祖涣惊道,一脚踏进山洞,刘演也看到了,不过他总觉的这里阴森森的,有些古怪,犹豫之际便被祖涣拉了进来,他只得小心的环视四周,树藤缠绕山洞内壁,远处的雕像散发着奇怪的金芒,祖涣欣喜,拉着刘演快步上前,突然脚下木板翻动,“啊”一声二人一齐坠落下去。
老君观里雨轻他们五人坐在殿内,卫玠跪坐在一个蒲团上,仰头问:“同体积的盐水要比清水重?”
雨轻含笑点点头,右脸颊露出浅浅的梨涡,继续解释道:“物体是否能在水中漂浮,取决于它的密度,当盐水的密度大于鸡蛋的密度时,鸡蛋所受的浮力大于重力,鸡蛋就会浮起来。”
傅畅笑问:“这又是你所谓的物理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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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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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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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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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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