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雪白的俊美面孔,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喝着这杯雨轻刚调制好的暖暖花茶,笑靥如樱花,温和笑道:“这是杭白菊,微甘而香,加枸杞泡茶倒是新颖。”
“杭菊能清肝明目,加些枸杞,能滋补肝肾,更加适合先生您的体质。”雨轻一面解释道,一面把这次带来的枸杞和杭白菊交给陆府的仆婢,并告知冲泡方法,很是细心,不遗漏一处。
陆机笑道:“没想到你还懂得医理,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只是略微读过几本医书,认得些药材。”雨轻淡淡说着,低首把带来的食盒打开,拿出几碟奶酪。
这时,有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走进来,讶然道:“你是何人?”
咦,好个单眼皮清秀的小哥哥,皮肤白皙如玉,双目冷峻,看了雨轻一眼,又看了陆机一眼,最后目光还是落到那碟奶酪上。
雨轻笑盈盈的看着他,拿起一块奶酪递给他。
陆机轻咳一声,道:“士瑶(陆玩小字),还不见过雨轻妹妹。”
“我叫雨轻。”她欣然伸出手,主动要与他握手,“士瑶哥哥,很高兴认识你。”说完却想到古代人没有这样的握手礼仪,便收回手,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依旧看着这位小哥哥。
陆玩猜她定是堂兄新收的那位女学生了,原来是她这么个小丫头,真不明白堂兄一向孤傲,怎会突然有收徒的想法,还竟然是个女学生?
他跪坐一旁,吃着那块奶酪,目光却仍盯着雨轻,上下审视着,总觉得她稀松平常,无甚特别之处。
雨轻心想:有个典故讲陆玩曾到王导那里吃奶酪,却因而得病,后陆玩与王导通信时则写:“我虽是南方的人,但差点成了北方的鬼。”
这其中原因或是两点,一是奶酪储藏不当,变质了,陆玩吃后自然腹泻生病,二是陆玩本身就有乳糖不耐症,今日看他可有状况,就能知悉原因。
过了半晌,陆玩仍面色如常,看来世说新语中的那个典故还真是奶酪变质所致。
“奶酪产自北方,南方潮湿多雨,不易储存奶酪,放久易变质。”雨轻细语解释道。
陆玩愣住,点点头,不知她为何讲这些,着实奇怪。
“明日子治兄(顾毗小字)邀我同去登翠云峰,阿虎到时也会去。”陆玩笑道。
“阿虎?”雨轻疑道,想了想,又笑道:“是卫家小郎君啊,他近日可有什么变化?”
“你怎么这么问?”陆玩思忖片刻,又道:“最近阿虎似乎真的变了许多,从前最不喜大汗淋漓的锻炼身体,如今竟天不亮就开始练剑,还特意拜了名师。”
“这是自然,强身健体很重要的。”雨轻道,偏头看向陆机,一本正经的问:“先生,我说的对吗?”
陆机默默点头,仍看着手中的一卷竹简,似乎不太关注他们二人的交谈。
“我听说阿虎上个月被人打了。”陆玩甚是替他打抱不平,道:“不知谁这么粗鲁,打着救人的幌子去打人,真真可恶!”
雨轻暗笑,心道:上月自己和知世去到荀姐姐那里,恰好遇到了弱不禁风的卫玠,后世皆说是看杀卫玠,我看分明就是他疏于锻炼,不知生命在于运动这一真理,自然要好好点拨他,不想他卫家小郎君脾气还挺大,不仅不听人劝说,还口出狂言,说‘无知丫头,安敢欺我!’
自己当然不能就此罢手,便叫来傅畅与郗遐,称自己识得一高士,擅长预卜先知和诸多奇异的方术,他曾言见过卫玠一面,说他病弱而死,活不过三十。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就与傅畅他们商议,只有先给他重重一击,他方能清醒。于是傅畅就怒打了卫玠,郗遐还放话说,‘若你不改本性,见一次打一次!’
“孩子之间打闹,本就平常。”陆机放下竹简,笑道:“世事无常,说不定日后卫玠还要感激当年打他之人呢。”
“士瑶哥哥,明日我陪你们一同去登山吧?”雨轻笑问。
陆玩眼角的余光很是不屑,喃喃道:“你一个小丫头只怕到了半山腰就累了。”
“那就比赛好了,如果我登山赢过你,又当如何?”雨轻嘴角一抹笑意,凝视着他,粉唇微启,“难道你怕输?”
“我怎么可能输?”陆玩薄嗔道,当发现雨轻的脸颊贴他太近,他顿时起身,道:“我不喜别人靠我太近,你最好与我保持一尺远的距离。”
“好吧,不如再画个三八线。”雨轻摇晃着小脑袋,想起自己学生时代,只要是男女同桌都会画三八线,大多都是男女有别的思想在作祟,于是她撅起小嘴,轻声问道:“如果明日我赢了,你可愿受罚啊?”
“输了自然认罚,不过我不会轻易输的。”陆玩笃定的眼神扫过她,似乎她很是不堪一击,径自走开了。
秋日里的翠云峰,那浓浓的绿意不再,好似魔术师手持画笔用温柔的手轻轻地挥向着山峰,绿绿的树叶有的染黄了,有的却变红了。鸟鸣啁啾,丝丝凉意伴着风而来,接连着好几辆牛车徐徐向前行驶着。
雨轻改扮成清俊的小郎君,一袭湖绿色长袍,头戴逍遥巾,不时整理着这头巾,偏头笑问,“昨日我做的那个小实验,你想明白了吗?”
陆玩瞥了一眼她,又往旁边坐了坐,思索一会,沉吟道:“鸡蛋为什么会在水里浮起来呢?”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得先赢过我才行。”雨轻得意的笑了笑,掀起车帘向外望去,秋风凉爽,后面那辆牛车上的人也挑起车帘正朝这边张望着,当与她对视后,那人皱了皱眉,眸子清澈,似乎想到什么,忽而又摇摇头,刚要开口问话,雨轻便放下了帘子,有几分心虚,那人正是卫玠。
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牛车停下,陆玩和雨轻先下了车,后面的两人也陆陆续续走过来,这两人分别是顾毗和贺昙,只见他们褒衣博带,神采奕奕,谈笑风生。
“弘之兄(贺昙字)刚来洛阳不久,可有去拜访司空张大人(张华)?”陆玩笑问。
顾毗笑道:“你还说呢,那日去拜访司空大人,宴上他便抚奏一曲,不想王敦酒后戏言,说他琴技稍逊于崔意,他便耿耿于怀,如今正要去寻崔意呢。”
贺昙沉默了一会,“自然是崔意更胜我一些,不然皇上也不会把焦尾赠与他了。”
雨轻笑了笑,道:“都还未比呢,你怎么就先认输了?”
贺昙听她声音柔和,脸上带着稚气,有些奇怪的刻意瞧着陆玩,“这位是——”
“我的一个族弟,叫小雨,刚从吴郡来的,没有多少见识,让弘之兄见笑了。”陆玩略施礼道,眼角余光扫过去,雨轻撇嘴,知趣的又后退了一步。
贺昙点点头,也施了一礼,心想:父亲如今刚补任太子舍人,人脉不广,唯有著作郎陆大人和廷尉正顾大人在朝中帮衬,也是势单力薄,自己何苦再与清河崔氏比较高下,即便赢了,也无甚意义,反而惹眼,白白遭北方门阀子弟嫉恨,得不偿失。ωωω.χΙυΜЬ.Cǒm
“士瑶兄!”只见白袍少年向陆玩招手示意,疾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小厮,手里提着一篮梨子,笑道:“这是我家园子里种的梨子,吃着很甜,上回我和道玄兄(荀邃字)他们登山前就带了许多。”说着一一递给他们。
当递给贺昙时,他略停下,笑道:“贺弘之,你的琴艺高超,若他日你与崔兄一决高下,定要让我先听为快。”
“承蒙卫公子谬赞,弘之不胜惶恐。”贺昙施礼道,虽然他在会稽早有耳闻卫玠之名,但今日还是初次与他见面,见其风度姿容远胜他人,更是自叹不如。
雨轻看到他已伸手递过来,便要接过梨子,不成想他手又缩了回去,眉头一挑,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从未见过。”雨轻从他手里夺过那梨子,然后又望了望陆玩,退后几步,不再说话。
卫玠一时也摸不着头绪,觉得自己可能言语冒失了,便略笑了笑,他们一行人正要拾阶而上,忽然雨轻感到背后飘带被人拉扯两下,随后一只手轻巧的从卫玠身边的小厮篮子里取了一个梨子,身影一晃,早已走到他们前头。
“啊,是你!”卫玠微怒道:“郗遐!”
“哈哈!”郗遐回身笑道:“怎么,才吃你家一个梨子,你就生气了?”然后步履轻快的拾阶而上。
“我今天一定要超过你!”卫玠脸颊气鼓鼓的喊道,然后撩起衣袍,大步向上登去。
“我拭目以待哦!”郗遐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林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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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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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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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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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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