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轻正在伏案练习书法,她随口问了一句:“澈哥哥,你觉得席汝桢的父亲席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文澈坐在一边,淡淡回道:“我只记得他待人和善,他就是个普通小吏,在洛阳城微不足道,应该不会有人记得他,可是现今他唯一的儿子却被关进了大牢,也许席凉这个人并不普通。”
雨轻沉吟片刻,又道:“席汝桢虽然只是王家私塾里的借读生,但成绩很优异,与易言不相上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势必会影响到他今年定品,他有着跟楚颂之一样的才志,可是他没有楚颂之的际遇,入仕之路恐怕更加艰难坎坷。”
“出身寒门的学子至多能当一些品级低下、躬勤庶务的浊官,楚颂之勉强算是张华的门生,又娶了士族之女,他年纪轻轻就担任洛阳令,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幸运了,从这件案子来看,席汝桢太容易冲动了,才会有牢狱之灾。”
文澈是用很客观的眼光看待他们,文家是将门世家,文澈和寒门子弟没有太多交集,在文澈小时候,他的父亲就严格教导他,不许他和末流小吏、商贾人家的孩子玩耍,在无忧巷,文澈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雨轻。
说来也奇怪,文澈的父亲文徵早就发现他和雨轻走得很近,却没有斥责他。
“席汝桢是我们以前的邻居,他父母都不在了,叔叔婶婶待他们兄妹俩也不怎么好,出事到现在都没有去牢里探望过席汝桢,梁辩派人打听到席汝桢的叔叔正打算抢占他们兄妹俩的田产,看来必须尽快帮席汝桢洗脱冤情,否则他那狠心的叔叔就要把他们的财产全部侵吞了。”
这时香草将郗遐派人送来的书信放到书桌上,又和正在研磨的梧桐悄悄说了两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雨轻停下笔,拆开那封信,看完后浅浅一笑,郗遐在洛阳帮雨轻调查了一下席凉是如何入仕的。
席凉是梁国陈县人,他早年曾在乡里躬耕陇亩,后来才给鄄城县公曹志做幕僚,束先生少游国学,与博士曹志关系很好,也曾见过席凉,席凉是由东平毕垣举荐进入曹志府上做幕僚的,毕垣早些年被河间王司马颙征辟为掾吏,然后就跟着司马颙去了关中。
雨轻把郗遐的书信拿给文澈,他匆匆看了一遍,然后沉声道:“这两年吴尽一直都在关中,透过郗遐认识了李斌,到现在李斌对兄长李奕的死还耿耿于怀。”
雨轻抚了抚洁白的左伯纸,准备给郗遐写回信,又道:“郗遐曾经在野王县与李斌有过一番长谈,李奕的悲剧在于他从一开始就被卷入了一场输不起的游戏,平原华氏、荥阳郑氏、成都王司马颖或许还有其他势力在搅浑水,李奕只是个被压在赌桌上的人,郗遐希望李斌可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现在的李斌应该比在野王县时成熟许多。”m.χIùmЬ.CǒM
此时甜甜给文澈端来一碗刚刚熬好的银耳莲子粥,梧桐小声问道:“纨素小娘子真的在给梁家小郎君洗外袍吗?”
甜甜点头道:“她不仅要洗外袍,而且还要洗杯子。”
梧桐听后吃吃一笑:“这样也好,她就没时间和雨轻小娘子拌嘴了。”
庭院中,左媛故意朝梁辩那边甩动两下刚洗净的衣袍,水滴直接溅到梁辩的脸上。
梁辩看着晾在衣架上皱巴巴的外袍,无奈道:“左媛,这件外袍要用茉莉花肥皂或者配有中草药的澡豆来洗,不能用普通的皂角,要轻揉轻搓,也不能用力绞扭去水,像你这么洗,衣服没穿坏,倒是先被你洗坏了。”
左媛讥诮一笑:“这件外袍很好看,可是穿在你的身上,实在太可惜了,我感觉这件外袍褪色变皱后更适合你。”
梁辩不由得苦笑道:“是你把酱汁滴到我的外袍上,你做错事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
左媛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说要拿钱来赔偿的,你非要让我亲手把你的外袍清洗干净,明明都洗干净了还要找茬,你这个男人真是小肚鸡肠。”
梁辩端起那个青白釉莲瓣茶杯,万分可惜道:“这可是我最喜爱的茶杯,你却故意往我的茶杯里放蜘蛛,谁知道那蜘蛛有没有毒,即便你洗干净了,我也不敢再用它喝茶了。”
左媛生气道:“什么蜘蛛,这事与我无关,你可不要胡乱冤枉人。”
方才梁辩躺在胡床上,安静的听琴时,左媛刚好走到他的窗下,想要给他道歉,在缀锦阁用饭时故意弄脏他的外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梁辩突然站起来,把茶水泼到门外,还叹息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左媛听后马上就打消了道歉的念头,走进去质问他,不料梁辩就把那件外袍丢给她,让她亲手洗干净,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有一只蜘蛛的琉璃瓶,在左媛眼前晃了晃,笑说这就是证据。
梁辩走近左媛,故意调侃她道:“人长得丑,心地也不善良,彦生兄眼光很高,那块玉佩也只是个普通的玉佩,并不代表任何意义,你可不要想多了。”
左媛立时气得面红耳赤,扭头就走了,由于生了一肚子气,就来到雨轻的房中,花姑和怜画回禀了一些事,便退了出去。
雨轻听左媛一直数落梁辩的不是,也无法安睡,听陆玩说梁辩平日喜欢研究蜘蛛昆虫之类的,他刚才多半是在拿左媛寻开心,不过他为何要把茶水泼到地上呢?
到了次日天明,裴頠就跟着许恽一起去爬山了,雨轻和王灌则乘车来到袁府,陆玩和梁辩比雨轻她们晚到一会。
在水榭中,谢裒倚栏而坐,正观溪景,当望见文澈独自朝这里走来,他便将一片落叶扔进水中,笑了笑:“阿澈,好久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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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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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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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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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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