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楚地皆对梁地虎视眈眈,尤以蜀地大司马万俟崇为甚,梁地内乱不宜长久。
孙建林站立一侧,闻听石山所言,重重挑眉,亦面向萧誉高声开口道:“王爷,如今兵马充足,夺回汴州城不过须臾,待入城,吾等定要大醉三日,以解多日困乏!”
从吴越行至梁地,他们日夜兼程,着实疲乏,只恨不能现下就杀个痛快,一解心中憋闷。
萧誉抬眸,微微拧眉,但很快,他手握腰间佩剑,大步往营帐外行去,沉声下令道:“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石山率大军赶至,正是士气大振之时。
石山得令,神色激越,立即起身跟随。
老将孙建林亦是摩拳擦掌,手握大刀,大步跟上。
军令一出,营地内灯火通明。
丑时末,杀声四起。
城门上守将早已严阵以待,命人死守城门,万千箭矢直冲攻城大军而去。
寅时正,城楼之上战鼓忽响,竟有停战之意。
城门很快就会被攻破,此时停战难免让人起疑,石山抬头往城楼上看去,面上满是戾气。
很快,城楼上守将高声道:“吾等欲开城门,迎河东王进城!”
起初声小,后渐响亮,以至于正在攻城的士兵动作皆有所缓,甚而面面相觑。xǐυmь.℃òm
汴州城乃梁地都城,守城士兵皆是同袍,倘若停战,再好不过。
攻势暂停,大军分列两侧,萧誉面露冷色,策马向前,行至大军前方,尚未出声,面前城门果然缓缓打开。
城门一开,一队人马从城内快速跑出,迅速列队,竟有百余人之众。
孙建林先是一怔,而后横眉怒目,紧握手中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就要提刀上前。
但不过须臾,城楼上忽而传来一个声音,让他动作立马僵在原地。
“河东王萧誉,勤兵黩武,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今列十大罪状,公之于诸国。”
陈树站在城楼之上,身体紧绷,视线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罪书,并不敢往城楼下看。
他读一句,城楼下刚刚出城的武昌王兵马便跟着读一句,声音齐整洪亮,城内外皆听得分明。
城中百姓早已听到城外战鼓擂动,皆惶惶然,如今听到士兵高声诵读,更加心惊胆战。
武昌王此举,实在诛心!
陈树乃河东王萧誉心腹之臣,自来是其左膀右臂。如今陈树出面,当着天下人面,直数河东王十大罪状,不得不令人信服。
此十大罪状,今夜过后,定会迅速流传至梁地各个角落,乃至诸国。
即便萧誉今后成为梁地之主,也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而民心不稳。
石山眼瞧着是陈树在城楼之上,额上青筋直跳,怪不得突然说要开城门迎河东王入城,原是如此!一人声量自不足为惧,然则如今人人口耳相传,音量之高,隐有震天之势,如何能不令军心动摇!
他狠狠瞪向楼上陈树,很快又转过身看向萧誉,声音急切:“王爷!待我去灭了这贼子!”
昔日同袍之情,再也不论。
萧誉眉间冷意不散,只沉声道:“何不听完?”
孙建林到底沉稳,只瞪了一眼石山,压低声音道:“莽撞!此时斩之,莫不是坐实了王爷罪名?”
现在便是当场射杀陈树,也不过是堵一时悠悠之口,川壅必溃,到时更难收场。
十大罪状,条条该死。
陈树于城楼之上,将十大罪状读完,握着罪书的双手,关节都泛了白,好一会儿,他双臂无力的垂下,面无血色地朝着城楼下看去。
城内外鸦雀无声。
萧誉视线遥遥落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道:“此乃陈侍郎亲笔所书?”
陈树身体僵硬,竟觉再难发声。
城楼守将见其身子颤抖,立刻眼皮一跳,不由分说上前一步,朝着城下高声道:“城门已开,迎河东王入城!”
他话音一落,先前城门前,跟随陈树诵读的一队兵马立时分列两侧,将城门让了出来,目不斜视,齐齐高声道:“城门已开,迎河东王入城!”
今之事势,义无旋踵,骑虎难下。
石山饶是再不精明,也瞧出如今情势不对,倘若城门乃他们攻开,此时进城,当无迟疑。然,如今陈树公布河东王十大罪状在前,武昌王开城门在后。
河东王此时入汴州城,该当如何?
孙建林在萧誉身侧,高坐马上,脊背挺直,大刀直指城楼上面色发白的陈树,厉声喝道:“竖子无状,安敢造次!”
石山亦怒声道:“陈侍郎空口无凭,为阻河东王入城,竟如此讹言惑众!”
陈树咬牙,并不答他们的话,只低头与萧誉遥遥对视,高声道:“如今城门大开,王爷可是不敢入城?”
萧誉视线落在他身上,不过片刻,收回视线,手握缰绳,沉声下令道:“进城!”
孙建林适才还有所迟疑,如今听得军令,再不犹豫,一扬马鞭,直接跟上。
荆州城内,李秀头戴斗笠,在一家店铺买了干粮,又去药铺抓了两副药草,便急匆匆往城外行去。
他带王妃从吴越一路北上,除非必要,轻易不进城。
今晨,阿蛮身体忽而发热,却还执意往北,他头次违抗命令,将其留在城外一处废置的屋中,自己进城抓药,只是到底不放心,如今恨不能立即回到她身边。
荆州城外,废屋当中,阿蛮正倚靠在一处矮榻上,面色苍白,她自出西都城,日夜兼程,身子早已有些受不住,如今李秀执意外出寻药,她拗不过,只得乖乖等着。
但李秀刚走片刻,废屋外忽有脚步声响起。
阿蛮立即警醒,压下晕沉之感就要起身。
可很快,屋外传来钟彦的声音,他声低沉嘶哑,唤她道:“郡主。”
阿蛮动作立时停下,抬眸朝着屋外望去。
残破不堪的门窗外,钟彦身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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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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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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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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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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