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难得一见啊!
于是,沈慕云说:“我还没见过哭街呢,我能看看吗?”
崔铁牛点头:“当然可以。村里人都会跟着看哭街,然后议论谁哭得恸,肯定孝顺,谁哭都哭不出来,是个没良心的。”
沈慕云问:“你去吗?娇月的娘不是你的干娘吗?”
崔铁牛望着沈慕云俏丽的脸,耳尖微红,目光闪躲开,说:“我不去也没事,我陪你。”
崔铁牛去搬来梯子,扶好了,让沈慕云爬了上去。
沈慕云趴在墙边,借着树叶的掩映偷偷往外看。
果然,没过多久,隔壁院子响起了唢呐的声音,孝子贤孙们开始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最先从里头走出来的,是崔有志,后头是老太太的侄子侄孙们,再后面,就是娇月的姐夫蒋万。
跟在娇月姐夫后面的,正是世子顾青岩。
顾青岩被众乡亲围观,十分不自在。他穿着宽宽大大的麻布孝衣,阴沉着脸,木然在队伍里往前走着。wWW.ΧìǔΜЬ.CǒΜ
看热闹的乡亲议论起来:“大女婿哭得挺恸啊,二女婿这是咋啦?不会哭是吗?”
“看来还是大女婿孝顺。”
“那是,农忙的时候,大女婿天天上门帮忙干农活,二女婿什么时候来过?”
“哎呀,人家是世子爷,那身份能一样?”
“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讲一个孝道。”
“娇月又不是正头娘子,就是个小老婆。”
“那世子要么别来,来了不哭,这不是在膈应人吗?!”
……
顾青岩听得肝火旺盛,直想冲上去将那些人骂上一通。
顾青岩后悔,后悔不该心一软留了下来。他岂能跟娇月的姐夫一样,扯着嗓子使劲哭嚎着,满大街哭“娘啊娘”?!
于是,顾青岩干脆将孝帽上的遮脸布给放了下来。
四四方方的小布块,挡住了顾青岩的脸,他低头跟着前面的人挪动着。
村里一个辈分高的人过来,伸手将顾青岩的遮脸布给掀开了,板着脸教训道:“该哭就哭,遮着干什么?!”
一股汗馊味儿直冲顾青岩的天灵盖儿。
顾青岩实在忍受不了,朝那人狠狠瞪了瞪眼:“糟老头子,别碰我!”
那老头顿时暴跳如雷:“嘿,你居然敢骂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崔家的族长!按辈分,你得叫我爷爷!”
顾青岩冷冷道:“滚!我是你爷爷!”
老头在村里向来人五人六,如今被个小辈儿当众骂了,他心里恼起来,低着头,猛地冲过来,用脑袋顶顾青岩的肚子。
老头经常干农活,虽然精瘦,力气却不小。
顾青岩没有防备,被顶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哭街队伍顿时骚乱起来。
众人都围着顾青岩,崔有志嚎得嗓子都哑了,眼睛红肿着,过来问清楚是什么情况,就对顾青岩说:“你怎么能骂咱五爷呢?他是族长,还跟咱爷是堂兄弟,你得敬着点儿长辈啊!”
娇月的姐姐崔大丫正悲痛欲绝呢,听说顾青岩不哭她娘,还骂人,抽噎着说:“妹夫,这会儿我们心里都正难受着呢!你来参加丧事,我们都很感激。都说死者为大,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端着世子爷的架子啊?!”
老太太的一个侄子说:“世子爷,你要是耽误了去祠堂烧纸钱的时辰,我婶子在地底下也过不安生,会被小鬼欺负。”
看着周围人目光中的愤愤不平,顾青岩此时深深地感觉到,他给娇月脸面给的太多了!
娇月的家人,包括这些村民,居然真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女婿。
他可是堂堂的景王府世子爷!
顾清岩突然想到,沈慕云说的话,娇月的家人连王府的亲戚都算不上!
于是,顾青岩站起来,目光冰冷,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身上的孝衣扯烂了。
这下,村民们怒了。
“你是世子,也不能这样看不起人吧?!”
“平常的事儿也就罢了,人家是丧事!撕了孝衣不吉利,你不懂吗?!”
“你把孝衣撕了,是想让娇月的娘在地底下都不安生吗?!”
“娇月,你过来说说你男人,别让他犯浑!”
“他妈的,世子这是来吊唁还是来给人添堵?”
这个说脏话的村民彻底把顾青岩激怒了,顾青岩跟那个小伙子打在了一起。
小伙子的兄弟上前来帮忙,顾青岩被打得鼻青脸肿。
娇月挤上前来,扑在顾青岩身上,哭喊道:“别打了,快别打了!这是世子爷,打了世子爷的后果你们承受不起!”
混乱中,有人不小心踹了娇月一下,娇月滚到一旁,顾青岩蓬头垢面地爬了起来。
他后悔死了,他压根就不该来!
顾青岩浑身疼,他怒目扫视着周围的村民,咬牙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话惹恼了村民,现场又是一片混乱!
人们纷纷朝着顾青岩吵闹,想讨个说法。
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都住手!安静!”
顾青岩抬头望去,惊喜地喊了一声:“父王!”
景王穿着绯色蟒袍,面色凝重,快步走了过来。
明泉与百十个府兵跟在后头。
景王沉声吩咐:“来人,带世子回马车上。”
娇月上前来搀扶顾青岩,顾青岩嫌恶地推开娇月,自顾自一瘸一拐地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然后,景王扫视了一番村民,问:“方才都有谁打了世子?”
景王久居高位,一举一动带着皇家尊贵的气度,不怒自威。
众人对着景王都有些犯怵。
景王怒道:“不说是吗?若是不说,本王便将你们在场的男丁都送去当苦役!”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退了几步。
景王道:“来人!登记所有在场的男丁的姓名,立刻押解他们去洛邑修运河!”
家丁们一哄而上,过来拿人。
这些村民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到王爷,他们被景王的雷厉手段吓到了,有人开始指认:“是他,崔五爷,他先掀了世子爷孝衣上的遮脸巾,还用头撞世子爷。”
景王:“???!!!”
顾青岩这个小崽子还穿孝衣了?!
“还有他,他跟世子爷说话带脏字,还跟世子爷打架了。”
景王:“???!!!”
村民都敢对世子说脏话了?!
……
村民们互相指认,最后找出来了五个比较嚣张的人。
景王冷着脸道:“这五个人,每人打五十板子!”
五个村民哀求着,景王冷冷道:“要记住,你们今天被打板子,都是拜娇月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所致。”
五个人被带到一旁,当众被打板子。
然后,景王看向娇月:“世子宠你太过,你竟然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敢强逼着世子给你娘下跪,逼着世子披麻戴孝,你娘承受得起吗?!”
景王看了府兵一眼,道:“来人,将这农妇的棺材运到城外焚烧!”
家丁们上前抬棺材,崔有志和娇月等人上前抱着棺材不让动。府兵们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撂到了一边。
这时,官府的人过来,说要带娇月娘的尸身去义庄验尸,好定游医的罪。
景王笑了起来:“如此甚好,带走吧,本王倒省得麻烦了。”
娇月知道验尸需要开膛破肚,哭得死去活来。
景王冷笑:“别急,还要跟你们算账呢!来人,崔有志,还有这个……娇月的姐夫,你们不敬皇族,强逼世子,罪不可赦,你去洛邑修运河去吧!”
然后,景王看向娇月,道:“娇月和她的姐姐每人杖责五十!”
娇月倒吸一口凉气,杖责五十可还能活?!
府兵们不管娇月和她姐姐哭喊求饶,当场就杖责起来。
崔有志和崔有志的姐夫则被押解走了。
剩余的村民们安静极了,大气都不敢出。
景王处置完这些,大踏步地走到马车跟前。
顾青岩正垂头丧气地立在马车前,见到景王,他唯唯诺诺地上赔笑,唤了一句“父王”。
景王抡起胳膊,使劲给了顾青岩一个耳光,顾青岩的半边脸立刻肿起很高!
景王怒骂道:“逆子!孽畜!景王府的脸面让你扔在地上踩!”
顾青岩的眼泪飚了出来。
景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自己不尊重,做事没有体统,连这些村民都看不起你!有今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将娇月一家惯得猖狂至此的人,是你顾青岩!”
顾青岩羞愧,说:“父王……”
景王拂袖:“不要叫我!我嫌你丢人!”
景王上了马车,顾青岩也厚着脸皮爬了上去,马车疾驰而去。
沈慕云心里说,精彩,太踏马精彩了!
顾青岩带着怜香惜玉的心来到武泉村的时候,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这样的结果吧。
表面上,沈慕云显得十分难过。她扭头看了看崔铁牛,发现崔铁牛正骑在树杈上,望着远去的马车。
崔铁牛喃喃道:“原来有权有势是这种感觉。”
沈慕云说:“是啊,但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崔铁牛茫然问:“什么有种?谁有种?”
沈慕云说:“意思就是,铁牛哥将来说不定也能当上将军呢!”
崔铁牛猛摇头:“人家将军都是天生的将星。”
沈慕云笑道:“反正我觉得铁牛哥能行!”
崔铁牛呵呵笑了两声,扭头看着沈慕云巴掌大的白皙小脸,说:“你嘴真甜。”
沈慕云望着崔铁牛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俊脸,不由得有些晃神。
外面啪啪啪的杖责声传过来,崔铁牛叹了口气,问:“小娘子,你有好的伤药吗?我看娇月受不住。”
沈慕云摇头:“我没有带。”
崔铁牛英挺的剑眉蹙了起来。
沈慕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铁牛哥,我还以为你刚才会冲出去救娇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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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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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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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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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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