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苍挤到人群之前,凝神细看,但见出尘道长剑法变幻莫测,每一剑击出,甫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剑法如此奇幻,直是生平所未睹。冷面神的拳法却甚是质朴,毫无精巧之处,出拳收拳,似乎显得颇为窒滞生硬,但不论出尘的剑法如何离奇莫测,一当冷面神的拳头击至,他必随之变招,看得出来还是冷面神局面上占优。
傻苍于剑法及拳脚功夫造诣甚浅,因之屠残本上的招式实是刀法而非拳术,既看不出冷面神拳脚中的奥妙,对出尘道长神出鬼没的剑法也只观其形而未得其髓。
自大师兄出云十八年前携妻归隐后,还是童子身的出尘道长无俗事烦扰,专心于祖传剑法、内功的修炼,俨然成为逍遥派里的泰山北斗,连道号长梦的逍遥派掌门黄匀松也对他尊敬有加。出尘内外兼修,精研剑法,内功也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精妙剑法配上高深内力逼发出的战力非同小可,天下已是少有人可敌。而冷面神虽然场上之人都不认得他,但他步履迅捷,脸上神情平稳,仿佛一切皆在掌握之中。wWW.ΧìǔΜЬ.CǒΜ
这两大高手所施展的乃当世最高深的剑法拳法,傻苍看得莫名其妙,浑不明其中精奥,寻思:“剑法上我只略通皮毛,刀法虽精,可与真正的一流高手出尘道长相比,必然差距甚大,与冷面神相斗,那就更无法相抗衡。要遇到眼前这两位的拳剑功夫,我只有完全沉浸在逆刀幻境中才得有一丝相抗之力,但这样做很容易连自己怎么死也不知道。方史两位大哥都说,我得要再历练多二十年后,方可与当世高手一较高下,主要因我一使逆刀刀法,太过沉浸其中,便完全不顾及周围境况之变化,实是凶险殊甚,以后须得注意改变。”
过了一会,只见冷面神突然双掌平平推出,出尘道长连退三步,傻苍一惊,暗叫:“啊哟,糟糕,出尘道长要输。”接着便见出尘左掌连击数下,右剑急刺,上刺下刺,左刺右刺,刺得几刺,冷面神便退一步,再刺几刺,冷面神又退一步。傻苍心道:“还好,还好!”他轻吁一口气,忽然心想:“为甚么我见出尘道长要输,便即心惊,见他扳回,则觉宽慰?是了,出尘道长是侠义道一边,冷面神滥杀无辜,随意戕杀人命,纯是个噬杀恶魔,我心中总还有善恶是非之念。”
转念又想:“可是若冷面神赢了,千古贱人黄腾便可有可能被冷面神刺死,岂不正是我心中所愿?”一时之间,连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盼望谁胜谁败,内心只隐隐觉得,冷面神与黄腾都是江湖大恶,只想他们互相残杀,忽然又想:“黄腾奸滑,就算冷面神赢了,他必不会为新娘子送死,如果新娘也不愿为丈夫而献出一条性命,那么两人最后必会新婚夫妇同堂操戈,可真是太热闹。如走到这一步,这个连新房未进半步的新娘子,多半不敌黄腾而死于冷面神剑下,这不是大违我意?”
他眼光慢慢转过去,只见新娘子陈惠芯已经摘下红巾,一张俏脸美艳如花,与黄腾手牵手站在一旁,娇怯怯地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秀眉微蹙,若有深忧,而黄腾玉面阴沉,双眼眼光飘忽不定,一时看着场中相斗两人,一时左右张望。
突然间傻苍歹念大盛,心想:“新娘子落在黄腾手中,迟早会被送进极乐世界而失去性命,倘若她与黄腾翻脸相拼,最后虽然不免被杀,但黄腾必然也得罪了岳丈及场上众多英雄好汉,到时人人都欲杀他填命而甘心,那么黄腾纵有更大本事也逃不出此处,害人无数的千古妖人也将走到生命终点。
而陈惠芯以其之死换得黄腾丧命,实是死得其所,比送进极乐圣地遭受虫皇蹂躏而死有意义多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盼望冷面神获胜。
但这念想在心中只一闪而过,胸口热血突地上涌,只觉得陈惠芯清白无辜,不该无端遭难,纵然她死有所值、死得其所,自己却不能眼睁睁瞧她倒在冷面神剑下,无论如何要维护她平安周全!
厅上的千余对目光,都注视着出尘道长和冷面神的剑法拳法之上,心下无不赞叹。
陈明道心想:“这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恶人目空一切,胆大包天,并非只恫吓,而是实有高深莫测的功夫,他这似拙实巧的拳法,我便不知如何应付才好。我祖传的霸王拳与之相比,显得招数太繁复,变化太多,不如他这拳法的简洁明了,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相差不是一点半点,江湖上能人辈出,如今晚之事得以顺利解决,我是时候考虑金盘洗手退出江湖。”
冷面神与出尘大战百十回合,心想:“逍遥派武功享名三百载,果然非同小可,我今日可是小瞧了他,怕是要吃大苦头。出尘牛鼻子这‘百变千幻无影剑’剑法虽繁,内力更是强而不散,那真是千难万难。倘若教我数年前遇上了,只好跟他以快打快,以繁对繁,如眼下这般以拙应巧是无论如何办不到。”
岳二难、阳朝洋、澜宁等各人心中,也均以本身武功,与二人的剑法拳法相印证。
冷面神战得轻松,但想即时取胜却是不易,耐心酣斗,渐觉出尘的剑法稍形缓慢,心中暗喜:“你剑法虽妙,终究年纪老了,难以持久。”当即急攻数拳,打到第五拳时,猛觉收拳时左臂微微一酸,内力运转不甚舒畅,不由得大惊,知道这是自身内力的缺陷所致,心想:“这老道士所练的逍遥天际无涯功竟如此厉害,剑力没和我拳力相交,却已在克制我的内力。”
心知再斗下去,对方深厚的内力发将出来,自己势须处于下风,眼见出尘道长左掌虚拍而到,一声呼喝,左拳迅捷无伦的迎了上去,扑的一声响,拳掌相交,出尘道长左掌本无力道,相接一瞬间左臂收回卸了冷面神强悍力道,五指霎时收拢抓住对方拳头。冷面神只觉对方内力虽然柔和,却是浑厚无比,自己使出的“洛水拳”,竟然拳头被他包住拿着,心下更是惊讶。
出尘道长道:“断!”左手五指发力一拗,跟着右剑刺出。
冷面神左拳左腕顿觉生痛,拳头似要被捏碎,腕骨又似要被拗折,面对着疾刺而来的长剑,他沉着冷静不退反进,可说艺高人胆大,又可说以命相搏,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侧身闪开剑锋后,猛地跨上二步冲进出尘怀里,右拳从下而上击向下巴。出尘没料得他如此凶悍,左掌放开凝力再爪,拳掌再度相交。两人身子一晃,冷面神但觉全身气血都是晃了一晃,吃一亏长一堑,他不等出尘手掌包拢抓合,疾收右手,趁着出尘长剑还在外头,左右手双拳如漫天雨点般击向对手胸膛头面,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在这个时候,出尘被他欺近,不但精妙的剑法再也施展不开,连要害也暴露在对方拳下,处境堪忧。
一招前出尘道长还占据上风,那知转眼间便被冷面神攻了个措手不及,旁观众人都不禁惊叫出声。
一刹时间,出尘要害尽在对手攻击之下,眼中那无穷无尽的拳头,如雨点尽数往己身袭来,他慌而不乱,身子陡地后退飞两丈,长剑顺势拖向敌人项脖。纵他退得已是绝快,场下大部分人都看不清其身影,可是那洛水拳“迷踪拳影”发出,从不落空,砰啪砰啪打中对手胸口四拳。
拳至胸收,全身力量尽聚于胸腹之间,一卸一防之下,有着将近半百修为的出尘道长虽身中四拳,受伤虽重但未致命,右手长剑的拖击,更令得敌人不得不应付,阻碍了冷面神的追击。
出尘落地后站立不稳,连续退了十一步才得停下,微微弯腰,以手抚胸,发现左胸肋骨断了两根,敌人刚猛霸道拳力击打之下,胸口热血翻涌,张嘴一口鲜血吐出。
傻苍叫道:“出尘道长!”奔将过去扶住。冷面神躲开长剑后乘胜追击,飞身逼近。
岳二难与阳朝洋双双跃出,挡在冷面神身前喝道:“大胆狂徒,天下英雄尽在此处,难道会容你为非作歹残害武林正道,当真痴心妄想。”冷面神收了脚步道:“你们放心,我并不想要出尘牛鼻子的命,只要你们乖乖站着不动,谁也不会丧命。”
岳二难道:“狂徒,你在我正道千余人眼皮底下残杀无辜,我们绝不会无动于衷,你不想与我们为敌难道我们就会放过你,哼哼,未免太过自以为是。”阳朝洋道:“不错,你不想要我们性命,我们却是想将你的人头留下。”
冷面神仰头哈哈大笑,说道:“一群自诩武林正道的人,太不知廉耻,居然想群起而攻?不是我小瞧了你们,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却还留不住我。”
岳二难冷笑道:“虽是乌合之众,但最要紧的是其中有个众字。”冷面神满脸不屑之色,右手一挥,壮实的白袍汉子噔噔走到一桌子旁,手中铁棒砸下,将脚下四块方砖砸碎,翻开碎砖泥土从中提出一个小木桶,把里面装的黑色粉末倒将出来,大声道:“这是一桶火药,整座陈府一共埋了八十八桶炸药,一桶炸开,其余全炸,陈府将会成为一片废墟白地,绝无幸存之机,大伙儿若还想回家抱老婆,现在就立即散去。”
厅上群豪一听,人人耸然惊噫,寂静的大厅骚动混乱起来,立即便有大群人往厅口涌去,瞬息间厅中只余下一小半人。
惊愕半晌,庐山掌门岳二难跨出一步大声道:“火药爆炸,难道你们就能独善其身,还不是一样葬身于此,大伙儿不要上他的当。”国祥僧人声如洪种说道:“阿咪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位施主,你若坚持己见残害新人,贫僧愿留下来与你一道赴难。”
冷面神冷冷道:“你们一定要多管闲事?”
阳朝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我学武之人应有之义,况且我们都是陈总镖头请来的好朋友,承蒙他恩义,岂能对你残暴行径坐视不理。众位英雄好汉儿听了,今日各位若不站出来主持公道,明日或许厄运就会降临到你们每个人头上,到时更不会有人站出来救厄!大伙儿等会听我号令,戮力齐心将恶魔拿下。”
陈明道喝道:“狂徒,见识到咱们正道的力量了么,如今你便是插翅也难飞得出我们手掌心。”
冷面神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那就让我看看正义之士在火海气浪中是如何鬼哭狼嚎的。”
阳朝洋叫道:“大伙儿上!”原在花厅上坐聊的一众武林人士没有一个临危离开,听得阳朝洋号令,立即围将过来。冷面神双眼精光四射,哈哈大笑道:“你们如愿为救一不相干之人而死伤自己,那就成全了你们,在下与代表正义公道的各位来个玉石俱焚,哈哈。”犀利眼光落在岳二难阳朝洋等人脸上,半晌喝道:“准备引爆火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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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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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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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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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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