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太娘家那头过来投奔的侄孙,在我跟前也是执子侄礼的,既然他这般热心,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一昧的叫孩子失望,你且带他去后头逛逛,有什么活计叫他忙的,你就让他去。”丹娘笑道。
陈妈妈一一应了。
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听得望哥儿一阵愣神,唇边的笑渐渐凝固。
“这位哥儿,请随我来吧。”陈妈妈在前头带路。
事已至此,他再说自己不愿也已经太迟了。
只好起身,对着丹娘又施礼,这才跟着陈妈妈出了屋子,一路朝着后院走去。
半个时辰过后,尔雅进来了:“夫人,您还不快去瞧瞧?陈妈妈真当是个妙人,竟把那公子哥带到那儿除草耕地去了。”
尔雅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热闹,快活不已,一双眼睛亮堂堂的,“那书生模样却在田地间劳作,真是笑死人呢。”
丹娘一本正经:“有什么可笑的,小丫头就是不懂事,人家这是读得了圣贤书,做得了田间活,有了这般积累,往后若是有造化,金榜题名了,来日也能当个靠谱的父母官不是。”
尔雅低头寻思,点点头:“还是夫人说得对。”
说罢,她替丹娘倒好了茶水,又一转身去外头收衣服去了。xiumb.com
丹娘与南歌相视一笑。
南歌只觉得痛快:“这陈妈妈果真老练。”
“她能在太太手下明哲保身这么多年,虽不曾混到最贴心的位置,可也是排的上号的,你平日里叫那几个小的多跟着学学,好处多着呢。”
南歌笑眯眯地应了。
却说陈妈妈那头,将人带到一处空旷的田间,只给了若干农具,便转身去到另外一处菜田里监工。
陈妈妈说了:“哥儿是夫人看中的,定然也是个能干的,那书本子里那么多的学问都能信手拈来的,这些个农活定然也不在话下。”
说着,就让望哥儿先除草。
望哥儿虽说是在云州长大,可作为家族里的男丁,自小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家里不及沈府或是抚安王府富贵优渥,但他也没有吃过苦,有什么好的也都是紧着他的。
这些农具瞧着规规矩矩摆在一处,真要上手用起来,当真是手忙脚乱。
除草除了没半个时辰,望哥儿就觉得被晒得一头热汗,那衣衫都贴在了身上,好不难受。
腰也酸了,手也疼了,蹲得大腿发麻,颤抖着险些站不起身来。
他每每想说自己要回去了,偏又抹不开这个脸。
在丹娘跟前话都放出去了,怎好又出尔反尔?
咬着牙硬撑着,总算等到了丹娘过来视察菜田的劳作情况,望哥儿远远一瞧,那一抹纤细的身影由远至近,他忙不迭地低下头,手里的活计却越发勤快了。
还道丹娘会先来瞧自己,他也想好好表现一番。
谁知,那位抚安王府的夫人却好像没瞧见他似的,竟然不紧不慢,从最远处的菜田开始看起,一会与忙活的小厮婆子说话,一会又指点菜田里的劳作,要在田埂上站好一会儿才朝着下一处走去。
望哥儿已经撑不住了。
还未等到丹娘倒跟前,他就觉得眼前一黑,手脚发软,头重脚轻地摔了下去。
田地里一片都是湿软的泥土,根本摔不伤。
丹娘远远瞧着,唇边话过一阵冷笑,给南歌使了个眼色。
望哥儿醒来时,人已经回到外院的厢房里了。
烛火点点,照亮了他一身泥土灰尘。
略动一动就觉得胳膊、大腿疼得不行,勉强坐正了身子,又听身边的人催促道:“你还不赶紧去洗一洗,这一身脏兮兮的,别再弄脏了咱们屋子。”
望哥儿一阵气闷:“我这就去,你也不用催。”
身后传来那些人的嬉笑:“怕是没在人家夫人跟前孝敬周到,才得了这副模样……”
望哥儿刚想反驳,那些人已然出了门。
他不愿闹大,在书院里起争执,若是叫夫子知晓了,怕是要告到那位沈大人跟前。
强撑着洗漱收拾好,他依然精疲力尽。
第二日握笔,手都是抖的。
南歌听了吴夫子这么说,笑得乐不可支,转头就告诉了丹娘。
“该!叫他心思不正,起了这个念头!夫人没弄死他,是夫人心善了。”
“弄死他做什么?如今正是忙的时候呢,后头菜园里多一个劳动力岂不是很好?”
反正也不用额外给银子钱,还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不用白不用呀。
南歌听出了些许端倪:“夫人是说……他还会来?”
“多半会来,若是他自己一个人起了这个念头,怕是不敢了,可他身后还有个沈夫人呢。对了……上回子她拿回去的玉佩,她可还去问过当铺?”丹娘问道。
南歌真要开口,新芽进来传话:“夫人,隆兴当铺的掌柜娘子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把那掌柜娘子请了进来,丹娘开门见山:“可是上回的事情出了纰漏?”
“也不是纰漏,只是……有一点不安心,我想着还是要来告知夫人才是。那一日沈夫人拿走了玉佩,第二日便有丫鬟过来询问,问的就是我们店里经年的跑腿。”
“问了什么?”
“问咱们店里能存多久的当票,若是逾期该如何处置等等,还好……那人是跟在我家男人身边的老人了,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只说是不同典当的物件也有不同的章法规定,那丫头直接就问了,若是玉佩该当如何。”
掌柜娘子一气说完,笑道,“夫人是个心善的,替咱们家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我自是要处处替夫人留心留神,这话……若是传错了,顶多是费了夫人些个时间,若是我知晓了不来告诉夫人,回头坏了事儿,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丹娘谢了又谢,命人备了礼物,周到热切地将掌柜娘子送了出去。
南歌不安:“夫人……”
丹娘轻笑:“怕是太太已经知晓那枚玉佩是假的了。”
“那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怎么能算是白费功夫呢?”丹娘摇摇头,“如果只是普通的玉佩被下人盗走典当了,她一个高门主母,又是做太太的人了,哪里需要这般小心谨慎,正是因为她小心翼翼,反而暴露了这枚玉佩不简单。”
南歌心神微动,了然地点点头。
“对了,上回让工匠仿制的玉佩还有两块吧?”
“有的,我记得尔雅收起来了。”
“那好,过两日咱们要去恭亲王府赴宴,我缺个配饰,你回头寻个络子来,给它配上,我戴着就好。”
恭亲王府的世子妃前些时候顺利诞下一子,今日刚好办满月酒,帖子早早就送到抚安王府了。
丹娘知道,沈夫人定然也在受邀名单之列。
向来爱凑热闹的她,不可能放过这么好一个笼络人心,打通关系的机会。
倒是丹娘这头不常出席此类宴会,少不得要提前备起来。
到了赴宴这一日,丹娘一身清雅素净又不失身份的装扮一亮相,就得到了众人的夸赞。
在人群中说笑着,丹娘不由地感叹长袖善舞真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天赋。
忽而,远远的地方,有一道愤怒隐忍的视线看了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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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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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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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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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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