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贵妃以珍珠碾磨成粉混以鲜花水敷面,传萧祈到时,她急忙卸了去,鲜少顶着一张素脸出现在萧祈面前,她略表现出尴尬,取了平日里的竹骨薄扇遮面,此举引得萧祈问道:“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遮着脸?”
“回圣上,臣妾这几日因春日花粉过多,所以怕脸上起疹子,不曾带妆,这不怕圣上嫌弃,遮一遮么。”蒋贵妃娇羞似的伸了手去与萧祈一同进殿,未遮住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满是温婉。琇書蛧
萧祈不以为然道:“你什么样子朕没见过,拿开了去吧。”
蒋贵妃还想坚持坚持,下一瞬,面前的薄扇早被萧祈挥开了,她倏然抬眸,萧祈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正好被她纳入眼底,蒋贵妃面色一白,慌忙抢了扇子道:“圣上还是让臣妾遮遮吧,臣妾年岁上涨,比不得年轻的妃嫔了。”
这一回,萧祈倒是没再坚持,看似宽慰蒋贵妃般说道:“你入宫时间长,这般在意容貌干什么?不过是眼角多了一丝细纹,不打紧的。朕等等就让人送了珍珠粉来给你用,还不成吗?”
蒋贵妃握着扇柄的指尖微微泛白,心底的苦涩如同吃了黄莲一般,萧祈看似不在意她逐渐衰老的容颜,但下一瞬就说赏赐珍珠粉给她,这不正是口是心非吗?可蒋贵妃仍旧需要咽下这一口苦水,笑着道:“那臣妾就多谢圣上了,也不知圣上今日来,是为着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萧祈端着送上来的茶,抿一口道:“就是先帝过世已满三年,之前停了的秋选,今年怕是要正常举行了,如今皇后有孕,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你与良妃妥善处置,所以朕想着与你商量商量。”
“秋选。”蒋贵妃舌尖顶着前颚,拼命让自己不要失控:“说来圣上为着先帝守孝三年,也是足够了。既然有着秋选的规矩在前,那就该准备起来,宫中姐妹就这么多,想必圣上也看腻了,早些有新面孔,有更年轻的妃嫔进宫,也是好的。”
蒋贵妃边说边惶惶然不自觉放低了手中扇子,却惹得萧祈朗声笑道:“你这话听起来含酸拈醋的,听得朕心里实在不好受。其实朕也不想秋选,但中宸里有大臣提了多次,说如今天下太平,三年孝期也过了,唯独朕膝下子嗣单薄这一点会成为百姓诟病,说来秋选这样的事儿,无非是选了一堆朕不喜欢的塞进宫里罢了。”
“这些大臣专会说些不好听的,说圣上子嗣单薄,良妃膝下不就养着圣上的第一位帝姬吗?且姀昭仪也有着身孕,就连皇后娘娘的身孕都快满三月了。”蒋贵妃此刻也顾不得自己未施粉黛了,亲自给萧祈添了茶道:“这样说得大臣无非是想靠家中女儿进宫搏恩宠,借此让自己官运亨通罢了。”
萧祈隐晦瞥一眼蒋贵妃,沉声道:“谁说不是呢?拿着朕子嗣单薄说事,朕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可他们说得也在理,总不能朕因先帝一事再守孝三年吧?”
萧祈叹息一声,真真是无奈极了。
蒋贵妃心头一跳,想起昨儿梨云说起的一件事来,她瞧着萧祈满脸疲惫,揉捏着眉心,极力忍着心中酸楚道:“圣上为着这样的事儿也累了,不如去姀昭仪宫里坐坐吧?姀昭仪的身孕都四个多月了,想来腹中孩子都能动了,圣上去瞧一瞧,也别老想着这些烦心事儿。”
“是吗?”萧祈睁眼看向蒋贵妃,随即苦笑一声道:“朕倒是忘了,咱们的孩子没有的时候,也已经能在你腹中折腾了吧?算算时日,那孩子要是平安出生,到如今,也是能走能跑了。”
萧祈眼底的酸涩不像是伪装,他很少与蒋贵妃提起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但此刻仅仅寥寥数语,就令蒋贵妃心底升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痛,那种痛像是将人一颗心掰开了,揉碎了,洒在了风中。
蒋贵妃一时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因恨而滑下的汗,还是眼眶怎么也兜不住的泪,明明殿外春暖花开,可她仿佛身处寒冬腊月,对害死她孩子的凶手所产生的恨让蒋贵妃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变得迷离,她扣紧了案桌,长甲因用力而断裂,甲肉分离处,殷红色的血一滴一滴晕开在青瓷地砖之上。
萧祈什么时候走的,蒋贵妃不曾记得,她只记得自己吩咐了梨云:“你多与慈安殿的散霜和皇后身边的墨春接触接触,别漏了消息。”
萧祈踏进瑶华宫之时,庭院中一树粉樱,花瓣如同粉色的雨,顺着风或快或缓的漫步铺满了整个庭院,也将树下贵妃榻上浅眠的佳人月牙白的宫装点缀成落英缤纷。软烟罗的帕子只被指尖堪堪钩住,半挽的云袖下一截皓腕白的惹眼,隆起的小腹被另一只手牢牢护住,哪怕睡梦中也不曾松开。
萧祈离着十步远,目色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全部,他算计着后宫中所有人,唯独沈清姀,也只有沈清姀,能让他卸下心房,在深深宫墙之内寻得了一片安宁天底,萧祈想,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了。
沈清姀醒来时,胸前多了一个脑袋,她眨眨眼,伸手摸了上去,身前人抬头,笑着问:“你醒了?”
萧祈牵住沈清姀的手,掌心内的火热几乎烫人,沈清姀茫茫然间瞧见萧祈眼底不言而喻的欣喜,他像是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急于和心爱之人分享,但还是克制着说道:“朕方才一直贴着你的肚子,孩子好像动了。他们动了。”
“动了?”沈清姀怔怔然,随即快速将手贴到了自己小腹之上,感受一会儿后,觉得自己真是傻了,才会相信萧祈的胡言乱语,她轻轻一笑,恍若飞舞的粉樱点缀了唇角:“董医官说了,即便现在已经会动了,也只有臣妾能感受到一丁半点,真正的胎动还早呢。”
“是吗?”萧祈皱眉,不相信一般又做出了让沈清姀哭笑不得的动作,只是他满脸郑重又小心翼翼,沈清姀就算无奈,也还是任由其耳朵贴到了自己肚子上。
鲜盈的阳光穿过枝桠树影,斜斜落在二人贴近的背影之上,空气中流淌的龙涎香味与淡淡然的海棠花香慢慢重叠在一起,漫长的岁月随着日光一寸一寸西斜终将要走完,只是往事如风,记忆中的美好永不会消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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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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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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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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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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